小谢连忙泡了杯茶,随口说要上街,便告辞了李学之出了304室。
王金龙不等李学之先开口,笑呵呵地说:“李县长,真是谢谢您啊!一餐饭把李科长他们给摆平了。我今天一早就去了省纤维检验所,把指标给办了,反正我们的棉花早就检验过了的,只把批次重量报到省公司业务科,只等储备仓库一个电话就可以送货了。”
李学之揉着发酸的腿,叹息说:“那就好,赶快交接完了好结算资金,可别耽误了新棉收购,农民们不容易啊,一年下来治虫除草采摘也就那么四、五百来斤的收获,还要受基层供销社收购人员压级压价,不容易啊!”
王金龙心想:基层社的人怎么说还有个检验标准,如果是张大辉的人上门去收,那才叫亏大了呢!他们可是看什么价就是什么价,不卖都不行!他心里这么想可嘴里却那么说:“那是,今天收购价格达到了近三元一斤的均价,农民多少有点赚头,如果刨去所以成本,可以达到900元一亩的利润,比种水稻强得多嘛。”
李学之虽然对农业不是很里手,可多少也懂点,知道王金龙没浮夸,微笑着说:“这样才好嘛,农民种棉花的积极性本就不高,是县委县政府多方面做工作甚至是下命令,农民才勉强种的,如果比种水稻或是苎麻的效益还差,那政府不就是在坑农么?今年种棉花的农民可算是日子要好过点了。”
王金龙点点头,说:“以后有李县长这样爱民如子的好干部领着,黄县的百姓也算是有福气了啊!”见李学之似乎不喜奉承,话题一转,笑着说:“晚上李科长请客吃饭,他说了,怎么也要让李老弟到场,否则收回储备棉指标!哈哈,看来李科长是真心交你这个朋友啊。”
李学之也哈哈直笑,说:“我也很感激他呀,就算今天晚上再醉一次,我也得去!”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新西服,用手拉了拉,说:“老王啊,这身西服还真不赖,我自己都觉得精神!”
王金龙真心赞道:“那硬是气度不凡,不但风度翩翩,而且透着股文化人气息!这钱花得值得,值得啊!”
李学之也是满心欢喜,把手一伸说:“老王,把买衣服是小票给我,我得拿回家报帐去啊!”
王金龙一楞,忙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说:“那不行,你帮了棉麻的大忙了,这点费用就算在我们头上了,算是我们一点谢意,谢意。”心想:我们知道你廉洁,大礼物不敢送,这不到四千的衣服总可以接受吧。
李学之说:“我是县长,给属下企业排忧解难还要报酬,说出去别人会笑掉大牙的。废话别说了,把小票拿来。”语气不容置疑。
王金龙彻底傻了,感情这李县长连几件衣服的好处也不捞啊!那我们不是白费心机了吗,还想争取争取,可李学之是手板就摊在眼前,无奈只得起身从手包里翻出小票,搁在李学之手上。
李学之这才面色缓和了,笑着说:“这就对了么,哎!不对,不对!”看了眼手里的小票,他又改了口。
王金龙以为自己拿错了,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疑惑地问:“没错啊,是你这西服的小票,金额我还记得,三千二百八嘛!”
李学之说:“这只是外套的小票,还有衬衫、领带、内衣裤的呢?一起全拿来!我大便宜都不占,还占你的小便宜啊!”
王金龙苦笑着再次翻包,找了半天才从一堆小票里找出来,一股脑递到了李学之手里。
李学之接过来细细看着,也苦笑着说:“这小谢真会替我当家,领带居然要四百多!衬衫也是两百多的,一共是四千两百六十元整。”
王金龙连忙说:“全场打九折的,只收了三千八百三十四元整,我这里有发票,都给你吧!”说着把发票也给了李学之。
李学之把发票和几张小票仔细塞到包里,又拿出钢笔和笔记本,说:“老王,不好意思,我兜里才四百多元,零头都不够,钱都在我媳妇手里,嘿嘿,我给你打张欠条,等我回家拿了钱再还你啊!”说着刷刷刷写好欠条,递到王金龙手里。
王金龙楞楞地看着手里的欠条,堂堂一县之长居然为了三千多元钱而打欠条,他恍然在梦中一样,可一张白纸黑字的欠条就躺在他手里,四十几岁的汉子鼻子直发酸,眼眶湿润了,他掩饰着说:“我去里屋把包放了,您。。。您先坐会!”也不等李学之回答,就匆匆进了屋。
李学之却忽略了他的表情,只觉得腰酸腿痛地,龇牙咧嘴地嘀咕:“嘿,这逛街真不是人干的,我跑一天乡镇也没这么累!”眼下无事,他也进了房,准备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哪怕晚上再喝酒也呛得住!
王金龙好容易平静下来,他揉了揉眼睛,使劲吸了吸鼻子,点燃一根烟抽起来,看着袅袅升起的清烟思绪万分:象李学之这样清廉的党员干部真少啊,真少!我在供销系统混了二十几年,从一个普通青工干到棉麻公司总经理,什么样的领导没见过,什么样的党员没接触过,象这样不占国家不占集体分毫的人简直就是异类。如今是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实在没了名目,也要捞几把茅草,免得吃了亏!棉麻公司这几年红火,县里市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从中捞好处,不少人从我这里拿了几十万上百万的,可他们又为棉麻做了点什么呢?什么也没做!张云生家大辉,组织人马强行从农民手里贱价买来棉花,送到轧花厂就要按最高级别收购,一斤籽棉就要赚一、两元钱!要不三年怎么就成了黄县的暴发户?还有那顾北,他公司包了棉麻制袋的棉布,他一米布就要赚三、四毛钱,怎么不成为南林的大款?还有凡是管得着棉麻的职能部门,都把棉麻当唐僧肉,谁都要来咬上几口,吃喝玩乐的费用从棉麻出帐,小孩出国读书、全家旅游全在棉麻报销。。。。。。有时候跟管财务的老汪看着一笔笔冤枉花出去的钱心里又怕又痛啊,自己的职工工资加不上,职工家属房没盖,那么好的效益赚了几千万却没有积累,钱却不知道去了何方!唉,如果没个官都象李县长一样就好了,就好了哟。眼下还得瞒着他,毕竟张云生那里得罪不起,如果换届后李学之还是县长,那就再计较,总不能跟张云生一眼黑到底!如果真要是李学之被挤走了,我也得赶紧往省公司调,早点离开黄县早安心。
晚上六点三十分,李学之、王金龙等人到了李科长请客的饭店,询问迎宾小姐二十号包房在哪里?迎宾小姐很热情地引着众人往里走,到了二十号包房,李科长和祝副科长已经等候多时,众人寒暄着坐了下来。
李科长把李学之拉到上坐,自己则坐在陪坐,说:“我就没见过老弟你这样顾工作不顾身体的人!昨天本还要跟你聊会,可你不胜酒力,只得作罢啊!今天我们喝慢酒,主要是说说话,好不好?”
李学之当然赞成了,说:“哎呀,还是老哥心疼我,我谢谢你了。”
祝副科长在旁边笑着说:“李县长好气魄呀,只可惜我跟着你难受,昨天我也就差点没吐了!”
李科长一看手表,喊服务员打开电视,跟李学之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每天是省内新闻联播是必须看,也好掌握时事动态吧。”
说是看,其实无非也就是随便听听内容一下,大伙儿边聊天边说着电视里播出的事儿,服务员便开始上冷盘,李学之委婉地拒绝了喝白酒,王金龙等人仍是要白的,祝副科长也不喝白的,便要了瓶长城干红,喝红酒李学之不介意。大伙儿吵吵着要干一杯时,彭站长忽然看着电视惊讶地喊:“嘿,大家看看,这是不是咱李县长?”
李学之随众人一起盯住了电视机,果然是今天上午在大都会发生的事情,电视里清晰可见那正在神情激昂地人正是李学之,虽然现场录音不是很好,可他说的话还是让观众们听得清清楚楚:“这商场开在中国的土地上,居然禁止中国人进去购物,这是什么规矩?早在四九年毛主席就向世界宣布中国人站起来了,中国人是中国的主人,可如今改革开放了二十年,中国人在外国都是昂首挺胸的做人,到了这里竟然就变了!难道还是列强割据中国奴役中国人的年代吗?大家说这是不是侮辱咱们中国人!叫这商场的老板出来!给中国人一个合理解释!”镜头一直晃动,可镜头的中心一直是对准李学之的。这时响起播音员的画外音:“各位观众,这就是本台记者上午在大都会某商场现场拍摄的真实镜头,在家装潢豪华的服装店居然禁止中国人进入购物,而这位被迎宾小姐拒绝进入的先生却提出了严正的抗议,要求这家商店废除明显有侮辱中国人的规定。这位爱国的顾客捍卫了我们中国人的尊严,也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愤怒,包括外国朋友!”镜头一晃,出现了一个黑人,他高举拳头呐喊着:“中国人万岁!抗议种族歧视!”播音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即将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中国人自己的国土上居然还有不让中国人进入的地方,据本台记者了解,这家服装店已经营业了一年时间,期间也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中国人进入,而真正提出严正抗议地仅仅这位叫李学之的人,不能不让所有中国人反思:经济进步了,可国民素质是不是也应该与时俱进呢?再也不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广袤的国土上了。这是本台记者张志报道的。”电视画面再此定格在李学之愤怒的面孔上几秒才换场景。
王金龙激动地冲着李学之大吼着:“真的是李县长!李县长好样的!”在场的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李科长动情地说:“李县长,我服你!”祝副科长说:“李县长身上有太多让我们敬佩的地方了!”李学之深情地说:“如果是你们,一样会愤怒的!因为我们都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
魏华和刘明亮也到了省城,他们商量了很久,必需在保证县财政不紧张的状况,才能缓解李学之的工作压力,真到时候没了钱发工资,不定着急了的李县长会做出什么举动,如果真进了张云生等人的套,就麻烦了。最后只能是通过省财政厅追加财政定额补贴款了,黄县本就是省里的贫困县,一直是吃财政补贴才勉强维持的,刘明亮顺便嘀咕了一句,让魏华看到了希望,因为省财政厅胡厅长跟关家很熟络,魏华就是在关家认识胡厅长的。
既然有门路,刘明亮办了张二十万的长城金卡,又带了两万现金和魏华进了省城。一到省城,魏华就急忙打电话联系胡厅长,胡厅长就很热情地邀请魏华到办公室坐坐,魏华自然是求之不得。
省财政厅的门槛高得很,刘明亮当了几年县财政局长,也就上过财政厅办公楼二层,再往上就没人引见了。这次居然一步通了天,进了厅长办公室。厅长办公室肯定的富丽堂皇了,最让刘明亮眩目的是厅长宝座后面巨大的书橱,有一墙那么大,估计里面的书不下几千册,全部是精装本大部头,刘明亮就暗暗纳闷:这么多书,难道厅长大人都看过了吗?
魏华很礼貌地给胡厅长问好,顺便把刘明亮介绍胡三元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