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一一应了,老太爷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几日里,夏湘的院子沸反盈天,十分热闹,有闲着的佃户见有工钱拿,也都纷纷来帮忙,众人拾柴火焰高,也就十来天的功夫,左右两座厢房平地而起了。
夏湘坐在正房大床上,捏着钱袋子心里发苦。
府上拨的银子不够用,自己搭了不少在里面,如今,这钱袋子越发瘪了起来。
透过窗扇间的空隙,越过那棵新栽的儿臂粗小柳树。看到长工与帮忙的佃户拿了工钱,已经散了,只有乳娘并着丫鬟和两个婆子在新盖的房屋前打扫残余瓦砾和泥土。
左右两间厢房相对而立。规整朴实。夏湘心情好了些,踩着木屐走出门去。
“乳娘。”夏湘朝乳娘招了招手。
乳娘连忙放下手上扫帚,小步跑到夏湘跟前听吩咐。夏湘抿嘴笑道:“明儿我陪您一起接小书去。我整日闷在院子里,也想出去走动走动了。”
到庄上已有半月之久。
如今,无论庄上还是府上,都已经知道夏湘傻病好了。可谁能保证夏湘的傻病不会复发?故而,大家各怀心思。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庄上人路过时依旧忍不住张望,希望确认一下大小姐是真傻还是假傻。看看大小姐是个什么模样儿,什么性情。
丞相府一味沉默着,许是被夏湘时好时坏的病症吓破了胆,再不敢提及当初婚事。便是面儿都不敢露了。
宁王府还算安静,宁王派在儿子身边的仆从回报,说世子爷读书习武之余,只在京都闲逛,依然斗鸡走马一副纨绔模样儿,却再没去过夏家田庄。
宁王蹙着眉头,不敢小意:“继续跟着,随时向本王回报。”
仆从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夏湘便腾出许多闲暇时光。跟着周玉年读书写字,跟着乳娘打络子学女红,偶尔还会去厨房教顾妈妈做些新鲜菜式。
想出去走走是真。却不是非要去乳娘家走走。此时提出要陪着乳娘一起接小书,自然是怕那孩子与乳娘离心离德不愿跟来,另外也担心那个泼辣蛮横的大姑子不放人,与乳娘纠缠。
夏湘被赶到田庄,在诸多人眼中是个时不时就会变成傻子的失宠大小姐,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大小姐也得不到多少重视。可她到底是夏府嫡小姐,便是傻了疯了失宠了。庄上佃户们背后嚼舌根子,可见了面依然要伏低做小,躬身行礼。
所以,夏湘陪着乳娘,便是将小书绑来自家院子里,估计那夜叉大姑子也不敢张牙舞爪。
以防万一,夏湘准备将顾妈妈和陈妈妈两个壮实婆子也带上,便是动起手来,也不会吃亏。
乳娘为难地说道:“大小姐,这样不好,我家那大姑子……”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来。
“大姑子咋了?这夏家的田庄我哪里去不得?又有谁是见不得的?”夏湘佯装生气的模样,乳娘果然不再多话。
只要能把小书顺当当接过来,拿出大小姐的谱儿来压着乳娘也无妨。夏湘叫来碧巧,让她备了些窝丝糖和两罐子酱黄豆。
“这酱黄豆……”乳娘明白窝丝糖大约是给小书备的,可这酱黄豆是做什么用的?
夏湘笑而不语。
早有小厮去王安贵处传了信儿,王安贵乐得整晚没睡好觉,一个人把家里那点儿破破烂烂的锅碗瓢盆儿都打了包,美滋滋地把这事儿告诉了小书。
小书脸上一点儿欢喜劲儿也没有,只是摇着头喊:“我不去,我不去,这是我家,我哪也不去,我告诉大姑去!”
王安贵蹲在地上,急着去抓小书的手,奈何孩子跑得太快,他身子一栽歪,整个人跌坐到地上。
翌日,夏湘将箱笼衣柜翻了个底儿朝天,找出件儿月白色绫袄,外头罩着绛红色柿蒂纹刻丝褙子,又唤来采莲将卝发梳的规规整整,这才舒了口气:“采莲,你留在院儿里。若周先生来了,就去厨房把昨儿晚上留得卤煮丸子热了给他。”
采莲点头应“是”。
夏湘出了院门,采莲为夏湘打帘,夏湘踩着轿凳,小心上了马车,乳娘和碧巧跟着鱼贯而入。两个婆子站在马车左右跟车,花农张伯坐在车厢外扬鞭拍马。
马车在狭窄的乡间小路缓缓而行,掀开帷裳,可见远处碧空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夏湘望着远处的稻田,笑着问道:“乳娘,今年雨水还算丰沛,收成不会差到哪里去罢?”
乳娘叹了口气:“雨水再丰沛,也耐不住这土里不长粮啊!”
夏湘不解,乳娘叹气:“这地界儿不止缺水,土地也贫瘠,多少年了,收成就没好过。今年雨水多,好歹能混上口饭,够吃不够吃都两说,要说余粮,是一点儿也存不下。”
还真是穷山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