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老夫子甚是生气,指责江浪是个言而无信的坏小子。
江浪耐心解释了半天,叹了口气,正色道:“老先生,即便晚辈没去金陵府走镖,也不能和你闺女成亲。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了,小子只是个武艺低微的镖客而已,除了每个月的五两银子薪工之外,一无所有。我又穷又笨,如何能养活老婆?”
鲍老夫子冷笑一声,吹胡子瞪眼的道:“男子汉一言九鼎,你既不愿娶小女,那天晚上为什么胸脯拍得震天响,答允老夫提亲?”
江浪一呆,嗫嚅道:“那天晚上,我,我喝多了酒,没想这么多!”
鲍老夫子呸的一声,冷笑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你砌词狡辩,想要骗我老人家,想要悔婚,却是没门!”
江浪莫名奇妙,搔头道:“鲍先生,你为什么说我骗你,我说的是实情啊。”
鲍老夫子哼道:“实情,实情便是青龙镖局的总镖头有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哼,你想高攀人家总镖头千金,瞧不起我家穷教书的闺女,嫌贫爱富,贪图荣华。我早打听清楚了,你小子还敢出言欺我?”
江浪面红耳赤,摇头道:“镖局中确有这个传言,但也只是传言而已,绝非事实。实不相瞒,我只是个资质平庸的小镖师,武艺低微,哪里配得上邓大小姐?鲍先生,我并非诚心反悔,实在是不想你家闺女跟着我吃苦受罪!”
鲍老夫子容色稍霁,侧头想了一想,忽然长叹一声,缓缓道:“我女儿虽然容貌平平,但好歹学过几天女红烹饪,操持家务,决计称职。实不相瞒,老朽年迈,行将就木,一想到我百年之后没人照顾她一个弱女,我,我是死不瞑目!”
江浪见他说得凄惨,登时想起若鲍老夫子死后,其女无依无靠,确是可怜,想起自己孤苦伶仃的身世,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忙道:“鲍先生,既承您老人家瞧得起江浪,不嫌弃我没出息,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照顾你闺女!”
鲍老夫子问道:“为免夜长梦多,我要你十日之内前来迎娶小女,你可答允?”
江浪摇头道:“不行,我要替我师父守孝三年。还要两个月后才能满三年之期。鲍先生,你若真有意让你闺女下嫁给我,最晚也要等三个月后!”
第2章 人去楼空(二)
第2章人去楼空(二)
二、人去楼空(二)
鲍老夫子听说江浪允婚,不由得大喜过望,仰天大笑起来。江浪见他笑得欢畅,也即陪着这位准岳父在一旁傻笑。其时晚霞灿烂,暖风醉人,山林间回荡起二人的大笑之声,江浪耳畔甚至还依稀听到一丝女子的笑声。
当然,江浪也可能是听错了。
山林间只有他一老一小两个男子,如何会有女子之声?
江浪反复回想着当时的情形,此时此刻,动也不动的悄立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马陵山上,一时思潮翻涌,百感交集。
难道真的是岳父欺骗自己?
这是为什么?
岳父说“我女儿虽然容貌平平”,他便信以为真。鲍老夫子生得尖嘴削腮,两撇鼠须,干黄面皮,面目虽非可憎,却也令人不敢恭维。
江浪便认为,有鲍老夫子这么丑的父亲,鲍家闺女能好看到哪里去?即便是中人之姿,也算不错了。
岂料洞房之夜一见之下,竟尔是一位容貌婉娈、风姿绰约的绝世佳人!
试问鲍小昙若是“容貌平平”,天下还有哪个女人敢称美女?
迎亲的当天早晨,按照鲍老夫子事先叮嘱,一切从简,鲍家只有父女在场,并无村民帮忙。
因为鲍老夫子一向不喜喧闹,因此江浪对他嫁女场面的过份冷清虽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当时鲍老夫子笑呵呵的送女出阁,并无常见的伤心不舍之情,反而谈笑自如,甚至取出了十多个红包,一一打赏跟随江浪同来的一干迎亲人员。
连鲍小昙也娉娉婷婷的在喜娘搀扶下上了花轿,虽然她头上罩了红绸,但始终都安安静静的,却哪里像正在“哭嫁”的大姑娘?
只不过,江浪实在不相信鲍家父女会欺骗自己。
倘若真的是欺骗,为什么他们会欺骗一个貌不惊人、一无所有的山野村夫?
正在他忧虑烦躁的时候,忽感脸上一凉,一阵冰冷的山风之中,杂着数点水珠儿。天上开始下起了雨来。
秋风夜雨,宁不愁人?
江浪病了,病得不轻。
自从那天夜里从小王村冒雨返回家里,他被淋得浑身湿透了。
然后他便连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郭六婶煎了葛大夫所开的又苦又涩的草药,昏昏沉沉之中,他的嘴里日夜不停的反复叫着“小昙”的名字。
葛大夫是另一个村的草头郎中,附近几个村的人生了病,都会求他诊治。
这次是郭六叔去请葛大夫来的。
所以七日之后,江浪大病新愈,第一件事便是取出两锭银元宝,登门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