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躲避我。。。。。。别无缘无故让我伤心。。。。。。您肯答应吗?请您告诉我!〃
〃好吧。〃
〃把一切不好的念头从脑子里抛掉,好不好?〃〃好吧。。。。。。不过,我对您仍然无法理解。〃
〃没有这个必要。。。。。。不过,过一段时问您总会理解我的。这么碧,您答应了?〃
〃我已经说过:好吧。〃
〃那就谢谢您了。您瞧,我向来信任您。今天和明天我都不出门,一直在家等您。现在我不得不离开您。大公夫人从林阴路上走过来了。。。。。。她已经看见我了,我不能不前去见她。。。。。。再见。。。。。。请把您的手伸给我,快,快,再见了。〃
伊琳娜紧紧握了一下利特维诺夫的手,便朝那位高贵的中年贵妇人走去,只见那贵妇人走在沙石路上迈步十分吃力,旁边有两个女人陪着她,另外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童仆穿着号衣跟着。
〃您好,亲爱的。〃那位贵妇人说,见伊琳娜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行屈膝礼。〃您今天好吗?陪我走一走。〃
〃多谢夫人的盛情。〃传来伊琳娜谄媚的声音。
利特维诺夫等大公夫人跟她的随从人员走远之后,才走上林阴路。他说不清自己心情如何:既感到羞愧不已,甚至感到害怕,又觉得自尊心得到了满足。。。。。。这次跟伊琳娜的谈心突如其来,让他不知所措,她那急促热切的话语好像一阵滂沱大雨落在头上。〃这些社交界的女人真奇怪,〃他想,〃她们的行为真乖张。。。。。。她们所处的环境使她们变坏了,连她们自己也感到上流社会的丑恶!〃其实他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个,只是机械地重复那些老生常谈,仿佛借此可以摆脱更令他害怕的念头。他明白他现在不能认真思考问题,不然他就应该谴责自己,他放慢脚步往前走,几乎集中精神观察迎面路上碰到的一切。。。。。。他突然走到一张长椅跟前,发现长椅前有一双脚,他顺着脚往上瞅。。。。。。原来是个人坐在椅子上看报;再看这个人竟然是波图金。利特维诺夫发出轻轻的惊叹。波图金把报纸放到膝盖上,毫无笑意地仔细打量着利特维诺夫,利特维诺夫也毫无笑意地看看波图金。
〃可以在您旁边坐坐吗?〃他终于问。
〃请坐,请赏光。只是我要事先声明:您如果想跟我谈谈,请不要生气……我这阵子心情坏极了,我觉得所有的事物都可恶至极。〃
〃这没关系,索宗特·伊万内奇,〃利特维诺夫边说边在长椅上坐下来,〃这样反倒更好不过是什么事把您气成这个样子?〃
〃说实在的,我本不该发火。〃波图金说了起来。〃我方才在报上看到俄国的司法改革方案,还真挺满意:我们终于学聪明了,不再借口什么独立性、人民性或独特性,在欧洲清楚明确的逻辑后面按上自己的尾巴,相反,把别人的好东西全盘拿过来,在农民向题上做点让步就行了。。。。。。不必去动用公有的份地!是呀,是呀,我是不该发火;可是倒霉的是碰上一位俄国天生的能人,我跟他聊了一气,恐。将来我躺到坟墓里,这些天生的和自学成材的能人也不会让我安静〃
〃什么样的能人?〃利特维诺夫问。
〃这里有位先生到处自卖自夸,说他自己是天才音乐家。我当然算不了什么,他说,我不过是个零,因为我没念过书,但是我的旋律和构思要比梅耶贝尔多得多。我首先问他,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其次,不用说梅耶贝尔,就是德国末流乐团的末流长笛手也要比我们所有的天生的音乐家的创作思想丰富二十倍,只不过这些长笛手只把构思藏在肚子里,决不会在莫扎特和海顿的故乡到处卖弄。而我们这位天生的音乐家只随便弹上一支华尔兹舞曲或浪漫曲,便两手往裤兜里一插,轻蔑地撇撇嘴说:我是天才。学术界也是如此,到处都一样。这些天生的能人真叫人讨厌!谁不知道只有在缺乏真正科学家和真正艺术家的地方才会把这些人抬出来撑门面。难道现在不该把这种自卖自夸的,这些庸俗的废物统统丢掉吗?还有那些陈词滥调,说什么我们俄国从来没饿死过人,我们的路四通八达,我们人多势众,可以打垮一切敌人,等等。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吹嘘俄国人最有天赋,有天才的本能,我们出了个库利宾。。。。。。先生们,这算什么天赋?这不过是说梦话,或者更类似野兽的机智。本能!这还值得吹嘘吗?您到森林里抓一只蚂蚁,把它送到离蚂蚁窝一里之外,它也会爬回家去;人就做不到这一点;这能说明人还不如蚂蚁吗?本能,哪怕最了不起的本能也无法跟人相比:人有理智,只有普通的健全的理智,似乎平平常常却是我们真正的财;是我们的骄傲。理智不会玩这类把戏,所以人类的一切都要靠理智。至于库利宾,他并不懂机械原理,他造出来的钟很不像样子,要我说应该把这座钟钉在耻辱柱上,目的是告诫人们:你们看看吧,不应该这么做。库利宾本人并没有错,只是他做出的东西太糟糕。至于夸奖捷卢什金能爬上海军部大楼的钟顶,说他胆子大,人机灵,没什么不可以的,为什么不能夸奖他呢?只是不该大肆宣扬,说他把德国建筑师都给盖了,说德国人有什么能耐?他们只会捞钱。。。。。。他盖不了德国人:最后还是在尖顶四周搭上脚手架,按正常的办法修好的。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们俄国不能鼓励那种不学习就什么都可以搞成的想法!不,即使你聪明绝顶,也要好好学习,从头学起!不然就闭上你的嘴,夹起尾巴坐在那里好了!唉,天气还真热起来了!〃
波图金摘下帽子,用手绢扇扇风。
〃俄国的艺术,〃他又说起来,〃俄国的艺术!俄国妄自尊大,这我知道,俄国人无能,我也知道,可是俄国的艺术,对不起,我还从来没见过。二十年来我们一直崇拜徒有虚名的布留洛夫,还以为我们也创造了一个流派,而且比其他一切流派都更纯粹。。。。。。俄国的艺术,哈哈哈,嘿嘿!〃
〃不过,请原谅,索宗特·伊万内奇,〃利特维诺夫说,〃这么说,您连格林卡也不承认了?〃
波图金挠挠耳朵后面。
〃您知道,没有例外也就没有规律。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也不必自吹自擂。比如说,格林卡的确是一位出色的音乐家,由·于内部和外部的种种原因,他没能成为俄国歌剧的奠基人……这一点谁也不会争辩。可是不行,这怎么成!一定要把他封为音乐界的大元帅,宫廷大臣,对其他民族;贝以贬低,说什么他们就没有这样的天才,还马上向您指出某某是土生土长的强力天才,其实他的作品不过是模仿外国二流艺术家的……正是二流的,因为二流的容易模仿。·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唉,这些可怜无知的傻瓜,他们不承认艺术的继承性,他们把拉波之类也当成了艺术家:说外国人用一只手能举起六普特,那么我们的大力士就能举起十二普特!根本没有那码事!?我想斗胆报告这样一件事:它一直装在我的脑子里,萦绕不去。今年春天我到伦敦附近参观了水晶宫,您知道,好像举办博览会,展出人类所有的发明,称得上是一部人类的百科全书。我到处走走看看,看看这些机器、工具和伟人的塑像。我当时就想,如果有人发布一道命令:把地球上已经消失的民族所发明的东西立刻从这座水晶宫里搬出去……那么假设我的母亲……信奉东正教的罗斯堕入地狱,那么那里连一根钉子或一枚大头针也不用动:一切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因为连茶炊、树皮鞋、车轭和鞭子……虽说是我国的有名产品,却都不是我们发明的。这种事连桑德维契群岛也不会发生,那里的居民起码还发明一种小船和标枪:一旦少了这两样东西,参观的人就会发现。这是诽谤!这话说得太刻薄……您可能这样说。。。。。。可是我要说:首先,我批评什么从来不吞吞吐吐,其次,任何人不但不敢正视魔鬼,而且不敢正视自己,在我国不光小孩子喜欢让人哄着睡觉,大人也如此。我们古老的发明是从东方拿过来的,新的发明是从西方马马虎虎搬过来的。我们还口口声声说我们特有的俄国的艺术!有些青年人,
甚至发明了俄国科学,说我们也是二二得四,甚至比外国人算得更流利。〃
〃可是,请等等,索宗特·伊万内奇,〃利特维诺夫喊出声来,〃请等等!我们毕竟有些东西也送进世界博物馆里去展览,欧洲总要从我国采购一些东西吧?〃
〃是呀,采购原料、半成品。仁慈的先生,有一点请您注意:我们的原料之所以好,大半因为其他条件太差,比方我们的猪鬃又长又硬,是因为猪太差,而牛皮又厚又结实,是因为牛太瘦,再比如我们的猪油肥,是因为我们炼油的时候加进了一半牛肉。。。。。。说起来,我干吗要跟您议论这些东西:您是专门学工艺的,应当比我更清楚。有人跟我谈发明创造,说俄国人善于发明创造!可是我们的地主老爷叫苦不迭,因为烘干机不好使,他们受到很大损失,如果有了烘干机,他们就不必年年把成捆的麦子送进烘谷房里,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