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说着嘴角笑意加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平静的说:“我才‘十岁’,还有五年的时间,一点点扭转扶苏对我的印象,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只会打滚撒娇的‘弟弟’,而是个能够与他谈情的男人。长大之前,至少是看起来长大了之前,我不想出现在扶苏面前。”
嘴角的笑容不变,可胡亥黑白分明的眼中逐渐渗出无可奈何的神色,他很清楚自己正处在最尴尬的时间段——明明对扶苏表白,让他清楚自己的心意,偏偏因为年龄幼小、身材稚嫩而无法快速进攻,一举击毁扶苏对自己圆滚滚的固有印象;自己现在哪怕可以接着“年少”打掩护与扶苏不断亲近,可扶苏与他亲近的原因显然和暧昧的感情无关,只是不断宠溺纵容孩子罢了。
结果和目标相差距离太大,虐得胡亥柑心脾肺肾无一不疼。
正因如此,嬴政提出巡游天下的意见时候,胡亥虽然不愿意离开扶苏,到底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止,老老实实的让嬴政将自己打包带走。
他打得算盘正是用这段漫长的时间冲淡扶苏印象之中稚嫩的自己,这样打他以美少年的形象重新出现在扶苏面前。
哎嘿嘿,嘿嘿嘿嘿……
胡亥翘着嘴角举起手中的书简,一挥手,豪迈的说:“我要看书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把能装进肚子里的墨水都塞满胸腹,这样再见扶苏的时候我就能帮他分忧解难了。”
胡亥想得完全没错,身在咸阳城中的扶苏不但“缺少帮手”,而且缺少官员。
秦法详备,官员考察得也十分细致,这直接导致了秦国官员贵精不贵多,换句话说,原本就没有多余的官员让扶苏能够随心所欲的调动安排,眼下收拢六国土地,彻底划分颁布郡县归属之后,人手缺乏成了比六国移民贼心不死意图造反更大的难题摆在他面前。
“太子,哪怕郡守之职都从五官之中挑选通晓文字的人派遣,也还差三成,更不要提郡丞、郡尉、监御史、郡法官、郡卒史、主薄、断狱都尉、牧师令、长史和县官手下的一群官员了。”王绾忧心忡忡的捏了捏鼻梁,说话的时候心中毫无底气。
他看向扶苏的眼神充满了愧疚。
丞相本该为秦国挑选人才,贮备后生,可他担任丞相一职十数年,政治上无法与陛下同比,办事循规蹈矩,等到处事温和的太子监国,却又暴露出秦国人才储备不足的巨大弊端,王绾极为羞愧,自认身在其为而不能谋其事,辜负了陛下和太子的器重。
扶苏手中蒙笔不停,头也不抬的直接说:“秦国虽大却连楚国一半大小都比不得,何况是九州四海?丞相实在不必自责,您之前若真挑选出这么多人才,恐怕父皇非要将头皮抓破了也不知道如何安置这些官员。大秦平灭天下的脚步太快了,缺少官员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丞相不必挂怀,对此,扶苏倒是有些设想。”
“太子请讲,老臣心中实在茫然。”王绾说着摇头叹息一声,心中确信自己离开朝堂的时候真的到了。
他应付每日突发的意外已经越来越捉襟见肘,继续留在丞相的位置,显然已经是对秦国朝政最不负责的举止了。
扶苏终于停下笔,他抬起头笑着看向围坐在书房中的重臣,神色平静的说:“六国虽乱,可治下却并非没有负责人的官员。哪怕是六国遗族,只要有真本事,也不妨考校一番,招入我大秦官员之中。”
原本揉着腿的尉缭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用力拍着地面高声道:“让六国王公贵族对太子心悦诚服的下跪叩首,如此一来,老夫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谋反!太子这个办法好!”
李斯构架了大秦帝国官僚制度之人,听到扶苏的提议皱起眉头,低声一遍遍重复着“考校一番、考校一番……”
扶苏的视线落在李斯身上,诚心实意的询问:“廷尉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
李斯神思不守,开口的时候眼中满是茫然神色,语气发飘的说:“陛下离去前与臣最先商量好的事情是统一天下文字,可新朝建立,诸位忙得不可开交,臣也因为人手不足的问题,将此事押后了,可眼下是个好时机。”
话到一半,李斯像是被自己惊醒似的,忽然瞪大双眼,用力一拍大腿,急切的高声道:“正是如此!先定文字,随后以秦文考校官员,如此一来,何愁天下学子不对秦文俯首!”
扶苏没接李斯的话头,反而询问:“博士学宫的博士官和学士们今日是否仍旧对治式议论纷纷?”
李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神色再也没了之前的激烈,懒散的说:“其他学派的倒还好说,只有些群儒生都跟倔驴似的,根本说不通——也罢,他们担任博士官,要的就是这身傲骨,若是这节屈从,也没必要供奉着他们了。”
扶苏终于从温和的神色之中展露了自己的獠牙,他平静的说:“定天下文字的事情交给博士学宫,孤只要求一条——各个学派都要参与到此事中来,决不能因为大秦以法家立国,便在文字上让法家独大。”
在场的朝臣都不解其意,疑惑的看向扶苏,尉缭直接说破了自己的不解:“太子这是何意?难道不怕博士学宫的博士官和学士们相互扯皮,耽误了真事吗?”
扶苏笑着摆摆手,嘴角的笑容冰冷,他毫不迟疑的说:“秦法从不宽宥任何人,有人敢于触犯秦法,孤倒更满足了。如此一来,处置闹事之人,更能够师出有名。”
朝堂治式纷争哪怕经过廷议,仍旧有人不甘寂寞的频频以此挑起事端,扶苏对此早已厌烦。
他确实欣赏有骨气的学子,却厌恶没有眼光愚笨之人,总是以此生事的学子们已经触痛了扶苏的逆鳞,让他对这群不知好歹之人生出杀心,能够借着统一文字的机会将这些顽固不化之人铲除,扶苏求之不得。
这股想法掠过扶苏思绪,令他悚然一惊,随即却又释然。
扶苏心中道:我过去总觉得父王杀性重,可等到自己真正处在这个位置才明白,父王当初为何恼怒不修,过去是我太过迂腐了。
能够以杀止杀,尽快安定朝局,父王分明以自己的名望为大秦朝堂筑起铜墙铁壁,我比父王做得出色的地方,只不过是学会找到更好听的借口罢了。
扶苏心中感慨不已,李斯等也因儒生惹事而不堪其扰的重臣却都精神振奋了起来。
李斯颇为欢快的说:“多谢太子提醒,有了着办法,老臣可算是能松快松快啦!”
他说这话,忽然一笑,开口道:“老夫愿向太子推举两人,此二人绝对能为了太子分忧解难。”
“何人?”扶苏感兴趣的说。
“一人是孔鲋,他出现便如定海神针能够安定不少儒生的心,让他们不再容易被有心人煽动。”说到此处,李斯微妙的停顿片刻,随后继续道,“另一人太子一定很熟悉,乃是教导过胡亥公子的张子房,老臣今日读到他参与的案件,发现此人有运筹帷幄之才。”
☆、第119章 我有特殊的切断技巧
“……张子房;此人确实有才华;堪为大用。”名字进入扶苏脑海的同时;他已经回想起颍川张氏长子的卷宗。
张子房以一人之力联合起好大一群乌合之众;带着他们组成严密的组织;在秦境之中不断兴风作浪。哪怕最终落网,也并不能说是张子房的责任——有个冲动、万事不过脑子的弟弟才是人生悲剧。
若是他放这样的人才在灞宫之中空耗岁月;为腐朽到必然亡败的韩国拿一生祭奠才是真正的糟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