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后道:「今天本宫先后和高大及上官婉儿说过话。高大肯定太平是不请自来,离开时,太平虽颜容疲倦,却难掩发自内心的喜悦,并著车夫送她到掖庭宫,似没考虑相王早已就寝。」
听韦后的语气,她对高力士有一定的信任,高力士则表现得恰到好处,即使将来监国一事曝光,仍与高力士的通风报讯吻合。
「雁行之计」乃龙鹰福至心灵的神来之笔,以韦后对李显的严密监视,仍没法从表象瞧穿内里玄虚。
宗楚客亦对连串事件摸不着头脑,关键处来自李旦本身,一向畏缩懦弱的他,令人无法想象有一天他敢挺身而出,将自己放在刀尖浪峰的险地,对抗韦宗集团。
李显的痛下决心,提起反抗恶后的勇气,亦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龙鹰。燕钦融一事对李显生出最大的冲击,遂成「逼虎跳墙」之局。杖杀燕钦融之所以弄巧反拙,原因在李显尚有「范轻舟」这个可依仗之人。
韦后续道:「上官婉儿对太平夜见皇上,毫不知情。」
宗楚客道:「上官婉儿可靠吗?」
韦后道:「上官婉儿是识时务的人,一直较倾向本宫,是习惯了伺候武则天呵!」
宗楚客道:「明天我亲自去和姚崇说话,谅他不敢隐瞒,楚客会暗示他,如敢开罪娘娘,休想活着离开。」
韦后道:「一天皇上尚在,绝不可动姚崇半根寒毛,本宫不想和皇上再来另一次冲突。」
此狠毒女人显然对燕钦融一事颇有悔意。「春江水暖鸭先知」,她最能体会李显对她的改变。
宗楚客道:「楚客会小心处理。」
龙鹰一点不怕姚崇出卖太平,此人乃政治老手,应付宗楚客般比起他来嫩得多者,绰有余裕。
姚崇肯远道回京,本身已是表态,代表他仍热衷政事,希望有大展所长的机会。之所以拒绝李显任命,也像上官婉儿般识时务,清楚现时由韦、宗把持乌烟瘴气的政坛,不宜沾手。
宗楚客柔声道:「娘娘累了,到楼上休息好吗?」
龙鹰听得寒毛倒竖,也为宗楚客难过。
韦后沉默半晌,道:「今晚本宫到裹儿处去。」
龙鹰知是时候离开。
继上次窃听后,今夜是另一次大丰收。
龙鹰返回兴庆宫,沐浴更衣,没想过的,宇文朔来了。
两人到楼下小厅说话。
龙鹰讶道:「朔爷一直在等小弟?」
宇文朔道:「可以这么说,和临淄王说话后,我到林壮等入住的南薰殿逗留了一阵子,并著人在你回来时知会我。」
龙鹰抓头道:「好像大家都不用睡觉似的。」
宇文朔道:「林壮和众兄弟情绪高涨,大家集腋成裘(出自《慎子·知忠》:“故廊庙之材,盖非一木之枝也;粹白之裘,盖非一狐之皮也。”指狐狸腋下的皮毛虽小,但聚集起来就能制成皮衣。比喻珍贵美好的事物积少成多。),花不过区区五千两,却换回天大功劳,悉熏又肯为他们的失职败德守口如瓶,不知多么高兴,谁肯乖乖登榻睡觉。」
龙鹰道:「南薰殿怎够这么多人住?」
宇文朔道:「高大另外开了大同殿和交泰殿招呼他们。」
龙鹰问道:「临淄王呢?」
宇文朔道:「和我说毕,他又匆匆赶往掖庭宫去,我则留下来向你报告最新情况。」
龙鹰问道:「情况如何?」
宇文朔道:「先说皇上的情况。」
龙鹰暗赞宇文朔懂把握重心,因如李显不稳,所有努力将尽付东流。
宇文朔道:「皇上的确变了,十多天没饮酒作乐,黄昏时召我去说话,令我请老兄你明天早朝后入宫见他。」
又道:「依我猜,皇上需要你为他壮胆。」
龙鹰失声道:「这叫变了?」
宇文朔道:「今次是不同的,他在坚持着,更清楚一个不好,皇弟、皇妹都要作陪葬,皇上还有何颜面见圣神皇帝在天之灵?」
龙鹰暗忖李显肯定见不着女帝。
道:「皇上晓得娘娘会害死他吗?」
宇文朔道:「任皇上如何糊涂,长公主必然在此事上说服他,因有前车之鉴。现时娘娘选择的,正是圣神皇帝当年走过的路。亦可以这般说,即使皇上仍有怀疑,燕钦融的事犹如当头棒喝,将皇上震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