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辰皓拨开她的手,“我看看。”
“看什么,肿眼晴好看吗?”她咕哝,半推半挣不让他瞧,然而他的手指还是抚过她眼皮,刹那感觉脸颊血液上涌,忙低头挽住他手臂搀他,“你要是累,就停一停再走。”
他失笑地由着她搀扶,“我好像还没病重到这个地步。”
“我们这么有公德心,不坐公车也不乘出租车,步行到医院去要四五十分钟呢,我是平时走惯的,你就未必了,税务局的人不都是上个三楼四楼非电梯不坐?何况你现在又处在受保护级别!”她东扯西扯,其实她是怕刚才会……忍不住去抱他,那种一瞬间的情不自禁让她暗暗心惊。
“谁说的,我平常可都是爬楼梯的,你把我想得也太娇贵了。”钟辰皓笑道,“烧退了,再拨120未免小题大做,但非典病人也有体温稳定的时候,注意一些总是好的,走这一段,就当散步了。”
许盈心一沉,涩然道:“你别说这些吓我,还不一定是呢。”他发了两三天的烧,现在虽然退烧了,但体温仍然偏高,难保不被隔离观察。
他拍拍她挽在他肩上的手,轻道:“别害怕。”
“我……”她顿了一顿,低声说,“要是我自己被传上SARS,我反倒不怕,但如果是我周围的人——爸妈、小弟、你、在北京工作的表姐……我就会特别怕,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她咬住唇,“要是非有谁被传染不可,就传给我好了,我替着大家,谁都不要得。”
“这么傻气的话可真不像一个二十几岁的人说的。”他取笑。
许盈本来正难过伤感,被他没良心地这么一取笑,伤感情绪一下被吹到九天外去了,没好气地瞥他,“你是不是老拿我当小孩儿一样?”
他居然还点头,“有时候……是有一点。”
许盈哼了一声就要给他两拳,他赶忙笑躲,许盈拖住他,一阵笑闹。
明丽的五月天,太阳长空当照,两个人的影子清晰地印在斑斓清洁的彩砖道上,被许盈无意间扫了一眼,那纠缠戏闹的姿态,让她一时之间怔住了。
市医院的高热门诊,牌子醒目地矗立着,路人如避瘟疫地远远绕着走,显得门前更加冷清寥落。
许盈反倒镇定了,向钟辰皓莞然一笑,他也投来一个淡淡的笑容,并肩进入门诊。
接待医生听说情况,马上测量体温进行检查。许盈有点反应不过来,“喂……为什么我也要测体温啊?”
“你是密切接触者,怎么不测?”当医生的可能都被人欠了钱,拉长的脸叫人看了十分不爽,“快点,衣服扣子解开。”
这大夫要不是个女的,许盈几乎要横眉坚目了。她长袖衬衫下面只有内衣,怎么能说解就解?这屋子里男男女女好几个人呢,虽然说都是医生,好歹也得给人点隐私吧!
诊室里又来几个人,簇拥着一名高烧病人来就诊,女医生把温度计递给许盈,指着墙角一张挂着垂帘的检查床,“你自己过去量吧。”便去查看新来的病人了。
许盈松口气,还算她比较体谅。耳里听着那病人的家属惊惶紧张地迭声问着“大夫,会不会是非典啊……”不由同情地转头看了一眼,目光没唯准高烧病人,却越过一群人,看见解开衣服做着检查的钟辰皓,正感慨男的就是比女的方便,忽然想到什么,忙捏着体温计钻到墙角检查床的垂帘后。
捶墙猛笑,差点憋到内伤,因为刚才钟辰皓衣衫半褪的样子,让她脑里忽然晃过曾经看的…… BL小说,她并不是癖好怪异的人,只是那种小说的某些场景给她印象颇深,偶尔想起来会忍不住爆笑。
夹着体温计,时不时看表,垂帘外闹哄哄的,十五分钟格外难熬,不由有点担心,别有哪个冒失鬼忽然闯进来,她此刻不算太暴露也是衣裳不整……
“帘子后头没人吧?”帘外影影绰绰走过来一名医生。
许盈大惊,跳起来瞬间垂帘已被人掀起,那医生倒是正转头向远处的同事说一句什么,她后头跟着的某位仁兄系着衣扣恰与许盈打了个照面,一时微愕。
这回许盈不捶墙了,她想撞墙!
啊啊啊啊她的内衣颜色八成都被他看去了!
“哎,有人啊?”混蛋医生不惊不讶没有一丝歉意地放下垂帘,随意对钟辰皓说,“咱们到那边去……”
许盈羞愤交加,将医院所有医生统统打上“BT”烙印怒踩到十八层地狱去——他著@$的!
非常时期,检查异常仔细慎重,医生将情况问了又问,巨细靡遗,什么时候开始发烧、吃些什么药、有什么症状、是否咳嗽、呼吸困难,测体温、听肺呼吸,做胸透,几名医生小声研究讨论……折腾了整整两个小时。
当医生带钟辰皓一个人要出诊室时,许盈慌了,冲过去一把拖住他颤问:“你去哪儿?”
医生平静道:“没有你的事,你在这里等着。”
“我不等。”她手心冒汗了,“我也去!”
钟辰皓微微一笑,揽住她的肩,“一起去。”
医生扫了两人一眼,仍旧面无表情,“那就走吧。”
一个小时后,许盈站在医院大堂门厅出口,盯着手里的病历好半天,再抬眼盯住面前的人,蓦地尖叫一声大笑着扑过去!
钟辰皓及时接住她,被她撞得退了两步,“别叫了,医院禁止高声喧哗。”
“胜利大逃亡,干什么不叫。”她用力拥抱他一会儿,才放开手臂喃喃道,“吓死我了,还好有惊无险。”
“医生说要密切注意,一旦再发烧,体温超过警戒标准,马上要过来检查。”他冷静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