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难民口中,陈石星知道瓦剌的大军已经逼近雁门关,但大同府还在官军手里,陈石星稍稍放下了心。
过了榆林,再走数日,南逃的难民亦已绝迹。想来能够逃走的都已逃了出来,不能逃走的老弱妇孺,只能守在家中听候命运的安排了。
这一天他踏上了雁儿山,雁儿山在大同西南,出了此山,相距就只有六七十里了。陈石星为了贪图快捷,仗着坐骑神骏,不走平路而走山路。走平路要在雁儿山下绕一大圈,最少要多花一天的工夫。走山路抄捷径,以他这骑白马的脚力,说不定当天晚上就可到达。正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之际,忽见山脚出现一队兵马。人数不多,大约只有十骑左右。
这队官兵在草原上奔驰,大声唱着战歌,可是陈石星却一句都听不懂。
稍近了些,服饰和旌旗大致都可以看得清楚了。原来不是明朝的官兵,竟是一队胡骑。
陈石星大吃一惊,想不到在这里会发现瓦剌的骑兵,“莫非大同已给瓦剌攻陷?”此行的使命能否完成,他不由得不暗暗担心了。
不料还有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在后头。
那队瓦剌骑兵突然勒住坐骑,战歌也不唱了,有几个人跳下马来。
陈石星居高临下,定睛一看,发现他们原来是在追逐一个汉人,此际已然追上,是以有几个瓦剌兵下马捉他。
这个汉人身材瘦小,好像年纪不大,远处望下去,看得不大清楚,但也可看见他似惊弓之鸟一样,仍在东奔西窜。瓦剌兵哗哩哗啦的大声吆喝,不过片刻,已是将他团团围住,眼看就要手到擒来。陈石星不觉热血沸腾,双腿一夹,放马就冲下去。
骏马嘶风,片刻之间,已是跑到平地。就在这片刻之间,下面的形势,已是大有变化。陈石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汉人是个瘦弱的少年,满面泥污,衣裳还算整洁。看来像是个特地涂污脸孔,以便于逃难的文弱书生。但这个“文弱书生”手中却挥舞着一把银刀!陈石星跑下山脚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一刀劈翻一个魁梧的瓦剌兵!在他脚下还有两具尸体,另外还有三个瓦剌兵也受了伤。陈石星看见他劈出的那一刀,刀法利落干净,十分精妙。
但令得陈石星吃惊的还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瘦弱少年的刀法精妙而已,最令他吃惊的是这少年的刀法他竟然似曾相识。少年刚才劈出一刀,招里藏招,式中套式,不求攻而自攻,不求守而自守,分明是云家刀法中的一招“夜战八方藏刀式”,以寡敌众,用这一招,最是巧妙不过。不过陈石星从云浩刀谱中学来的这招“藏刀式”和眼前这个少年使出来的“藏刀”却又微有不同。谱中的“藏刀式”较为刚猛,少年使出的“藏刀式”则较为阴柔,在刀法中有剑法的轻灵翔动之势,和云家刀法的纯刚之势不同。
陈石星知道云浩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弟子。突然看见那少年使出这一招来,不禁大为诧异,心里想道:“莫非是我见闻不广,可能有哪派的刀法与云家这招大同小异,或者是从云家刀法中偷招而自加变化的也未可知?”要知云浩是名播天下的大侠,他的刀法自然会有许多人见过,是以陈石星这个推断,也是属于情理之常。
围攻少年的六个瓦剌兵已是三死三伤,有两个还骑在马上的瓦剌军官一见形势不妙,连忙纵马上前,一个奔向陈石星,一个奔向那个少年。陈石星正在一呆之际,只觉脑后风生,瓦剌军官的狼牙棒已在他的背后朝着他的脑袋打下来了!在这瞬息之间,那少年又是一刀劈翻了一个瓦剌兵,随手夺了他手中的青铜锏,就向攻击陈石星的那个军官掷去,叫道:“朋友,当心!”陈石星本来是救他的,不料反而要他相助。
不过,陈石星虽然因为惊奇于这少年的刀法以至分了心神,他毕竟还是个在武学上有深湛造诣的人,猝然遇袭,本能的就会抵御。就在这瞬息之间,只听得“当”的一声,“喀嚓”一响。“当”的一声是少年掷来的青铜锏和那军官的狼牙棒相撞,“喀嚓”一响,则是陈石星的反手一剑已经把那军官的脑袋削掉,洒下了一片血雨!
陈石星骑的这匹白马神骏之极,也就在这瞬息之间,陈石星双腿一夹,这匹白马已是知道主人的意思,蓦地跳将起来,箭一样的向那个袭击少年的军官“射”去!少年刚在回头,正要斩那军官,只见白光一闪,陈石星的白马已经从他身旁飞过,迅即又回来了。他要杀的那个军官已是身首异处,剩下两个瓦剌兵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逃跑。少年也不理会逃跑的敌人,双眼只是盯着陈石星望。
陈石星还以为他是注意自己的这匹坐骑,心里想道:“我这白马,神骏非凡,也怪不得他要惊异。”于是下马施礼,说道:“兄台本领高明之极,小弟适才不自量力,教兄台见笑了。”
少年淡淡说道:“你的本领也很不错,这把剑更是宝剑。”态度冷漠之极,既不道谢,也不还礼。
陈石星觉得有点奇怪,说道:“请恕冒昧,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可是从大同逃出来的。”
少年又是没有回答,却反问他:“你是谁?”
陈石星道:“小姓陈,贱名石星。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