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以眼神回答了他。
赵著却笑了起来。他的语气堪称温和:“你母亲杀了人,其罪当诛。我杀了她,是为替天行道。”
“即是如此,你还会恨我么?”
谢长亭的眼睛眨了眨。
他感到自己张开了嘴,不受控制地出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
音调极其古怪,像是幼童咿呀学语时的腔调,又像是非人的生物在拙劣地模仿人的口气说话。
“为什么……要……恨你?”
赵著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间大笑起来。
狂笑声中,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不住变幻。赵著的脸变了,扭曲之中,变成了另一个人。无数张脸从他的面上切换过去,赵识君、赵闻竹、萧如珩、皇帝与太子……每一张面孔都很熟悉,可面孔上的神情却令他觉得分外陌生。每一个人都张嘴对他说话,口中一开一合,音声叠加成疯狂的呓语。
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又重归于平静。
谢长亭将头从臂弯中抬起来,发现面前站着的,已经换了一个人。
对方一身红衣,立在青铜地宫的中心。他的脚下是无数繁复的纹路,每一道纹路中都赫然灌满了鲜血。
时轶低下头来,看着他。
许久,他勾起嘴角来:“你也恨我吗?”
“那就杀了我吧。”
碧绿的剑光在两人眼前闪过。若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由两截断剑,合二为一。
剑落在了谢长亭的手中。
他沉默地垂眼,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面前的人却好像根本等不及了似的,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
“杀了我啊,你怎么还不动手?”“时轶”急切地对他说,“你不是恨我吗,来啊,眼下便是你动手的最佳时机。”
“谢长亭,快一点。只要你再杀三百人,便能从这里出去了。”
三百……人?
三百……
谢长亭默念着这个数字,瞳孔中的震颤渐渐止住。他的神情逐渐清明起来。
“噼啪”一声,手中的若水重新断成了两截。
他握着那截断剑,轻轻一挥,面前的“时轶”便化作了一片黑烟,飘散而去。
地宫的景象从他眼前消失。谢长亭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地宫的入口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其中,另一只脚仍旧踏在血肉组成的幻境中。
而在他的身后,已然是一片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