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母亲生存下来的机率很小,一是靠奇迹,二是靠病人本身的求生欲望。一个数次寻死的人,她对这个世界已经非常绝望,金承希望通过她执念的东西,勾起她求生的信念。
可母亲眼中除了那个宋朝,根本没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金承绝望了,双手抚着凤冠,趴在被子上绝望的痛哭。
母亲与儿子,人类最亲密的血缘关系,有人开玩笑,为什么以前是母系社会,那是因为孩子与母亲是真正的直系血亲,孩子的亲生父亲可能有假,但是孩子的母亲绝对不会错。
宋朝本是一个外人,却搅进了这对母子之间,她又犯了心软的老毛病。明知道这对母子背后是帝国王位之争,一但沾染上将是无尽的麻烦。
她也懂了三姑娘为什么拉着自己的手,就像失传的传国玉玺,授命于天这个四字代表了皇位的正统。她是天下凤主,万凤之冠的拥有者,此时金承拿来的凤冠的真假已经不重要,只有她亲手捧起的凤冠,才是正统意义上的传承。
三姑娘疯魔了这么多年,好好的一个芳华少女,硬是将自己逼成疯婆子,她所求的不过是得到认可。别说她痴傻,每个人的脚下都有一条朝圣之路,只是所求不同,呈现了百样的人生。
宋朝的双手朝凤冠伸过去,三姑娘的视线也随之移动,她的手,与她的视线同时落到凤冠上的时候,三姑娘的眼睛再次被点亮。
胸膛起伏,喉咙间的嗬嗬声急促了起来,金承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珠,吃惊望着宋朝的下一步动作。
随着宋朝手部的动作,凤冠离三姑娘的头越来越近,三姑娘支楞着脖子兴奋的想要坐起来,她的心中有这个想法,力气无法支撑她的身体去完成。
宋朝表情严肃,像一个虔诚的大主教,明知道手中的凤冠是假,后位也不过是个虚妄。确是这个女人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的执念。
凤冠戴在她头上的那一刻,宋朝感觉到她脸上的皱纹都开了,人马上年轻了十岁,毫无血色的脸上仿佛有光。
人心愿达成的那一刻,是雀跃的,满足的,宋朝明显能感觉到三姑娘原本绷紧的状态,一下子松弛下来,抓着自己的手也放了下来。
这一刻三姑娘等了许久,心中的魔障消除,人也恢复了短暂的清清。有人管临死之人,死前的突然好转叫做回光返照,是上天留给个人最后的时光,了却最后的残念。
三姑娘看到挂着泪水的儿子,艰难的唤出一声“承儿……”
金承立刻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妈啊,是我……”
看看四周所处的环境,医院病房的标准配置,转动眼球又看向宋朝,刚才隆重华美的册封大典,不过是她脑中的海市蜃楼。
回顾自己的一生,懵懂无知十年,青春怀梦十年,遇到一个男人,为了他空无缥缈的许诺,和振兴家族的责任,蹉跎月岁,在方寸的院子里面把自己逼成一个疯子。
临死前才大梦初醒,勾动嘴角,微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何苦……女人”
她的话断断续续,还夹杂着气音,金承没能听到她的意思,宋朝却明了她短短几个字的含意。
何苦,为女人……
宋朝将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对母子,打开病房的门,外面是另一番战场,也明白了权少顷为什么要让她离开。
医院不长的走廊里聚集了多方势力,宗室的人守在门外,他们应该是来保护这对母子,确切的说是来保护金承。
无论是公主还是王子,都是王室的血脉,宗室的人为什么,那么执着要将皇位传给男性的继承人。这里不只是男尊女卑的想法,还有传承下来几千年的宗法制度。
无论是皇位还是爵位,不是个人的私产,是整个宗室子孙共同拥有。上一代的爵位拥有者,没有儿子,可以在兄弟,子侄中挑选继承人,保证爵爷在宗室内一直流传下去。
一但将爵位传给了女儿,女人是要嫁人的,生出来的孩子即使改了性,内心也会寻找自己的根。你见过祖宗牌位供奉祖父母,何曾见过供奉外祖父母的。
宗室的人极力拥护金承得位,就是怕有一天自家的皇位姓了白。
宋朝在三公主的及笄礼上,见过这对金室夫妇,她由房门里面出来,便对上了夫妇二人的目光。在明面上金承是他们的儿子,王室的宗氏子弟,可明眼人都知道金承是国王的私生人。
但是知道归知道,摆到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白家不会让他的这层身份曝光,宗氏也不允许金承的出身有瑕疵。
三姑娘这个生母的身份,就变成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三姑娘也成为一个不该存在的人,也不该在这个世上留下任何痕迹。
走廊的另一头,还坐着一个男人,他相貌普通,是那种掉到人堆里,会被人自动忽略的那一种。宋朝曾经见过他一面,子弹在他的脚边落下,面不改色的男人。
白冰,白家的大总管,与岩石亲称为帝都双绝。
他的身旁没有任何人,仿若一个普通的病人家属,只是到外面透透气,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并未点燃,另一只手上把玩着银质的打火机。
两伙人没有任何交集,却是暗流涌动,权朔的身体欺近了一些,保护的意味十分明显。权少顷不希望她救三姑娘,是不想她卷进这场争斗之中。
“家主的车就在楼下,他在车里面等你。”权朔的声音不大,却也清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权少顷本人就在医院的外面,这让双方势力不得不多心,他的心偏向任何一方,都会让现在的政局发生变化。
背后的门里,突然传出金承的哭声,那个女人悲苦的一生画上了句号。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门里人伤心欲绝,门外的人却不是来送女人最后一程,而是想抹杀她曾经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