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赵汝愚对于朱熹的这项政策的支持仅能是:不表态、不文,但默许朱熹在荆湖南路做试验。
侥幸做成了,固然是大好事,中书省下一步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之慢慢推行到其他各路各州县;
便万一做不成,中书省和赵汝愚也没法站出来邦朱熹撑腰,到时朱熹就算是不被降罪,至少也要左迁、罢职。
左迁就左迁,罢职就罢职,朱熹也赌上了气。他就不信了,那么多科甲官员跟着自己学理学,天天讲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可为什么一到了涉及个人利益时,就开始“枉顾天理、只饱人欲”了?
“经界”法的好处,人人看在眼里,人人却不愿推行,那还跟自己学什么圣贤大道?
别人害怕,朱熹却不在乎,大不了再次辞官回书院种田讲学去!
不过仅朱熹不解的是:你既然无法明确表态支持我,干嘛还大老远的把我召进临安城来面谈奏对?
经过一交谈,朱熹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尽管朝中并没有形成什么实质上的对垒,但赵汝愚和韩侂胄之间的权力斗争开始显现,尤其是在宋金战争结束后,对外的压力消失,对内的争斗便被慢慢转到了前台,这种分裂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对于,皇帝赵措一直是视而不见,很明显是在玩“分而治之”的平横之术。
这便是帝王心术,你不斗,我还要挑拨你内斗呢。要两人势均力敌,便都要依赖皇帝的信任。
相反,如果大臣们抱成一团,铁板一块,皇帝便往往要开始叫苦了。
所以,在皇帝赵措的默许和煽风点火下,赵汝愚和韩侂胄之间的斗争开始慢慢的出现了。
韩侂胄的势力在军中,而赵汝愚的势力以文官集团为主。韩侂胄与皇后出身的高家慢慢联盟在了一起,赵汝愚就不得不进一步加强自身的实力才能出之抗衡。他虽是出身宗室,但大宋朝宗室严禁无旨参政,所以宗室前无人能出来大朝政上帮他说什么话,赵汝愚便唯有进一步加强自己在文官集团中的威望。
反正不管你是军中也便,外戚也罢,大宋朝说倒底是说士大夫共天下的。只要控制好了文官集团,就谁也不用怕!
而文官集团中最富有威望的,无疑便是朱熹了。
所以赵汝愚便把朱熹召进临安行在中进行交底和拉拢:其实能默许朱熹在荆湖南路开始进行“经界”法的实验,他就已经是顶着莫大的压力了。
朱熹有点为难,一方面他不想过深地参与朝中的这引动权力争斗,而另一方面,他又不便拒绝好友赵汝愚的请援,只好准备早点离开临安回任了事。
在走前,朱熹是书生本色,便就想着要到临安城的一些书坊画市上去看看。必竟以临安的文化之繁盛,是其他各地都比不了的。说不定能淘买到什么好的物什,也算没有白来京城一趟。
而礼部素为为文官把持,是文官集团的传统势力范围,所以赵汝愚便让礼部侍郎柳侯陪着朱熹去集市上逛一逛,没想到会遇上宋君鸿四人在沿街卖字画,引出今晚这一段求学故事来。
不管事情是多么的七扭八拐,阴差阳错,但今晚宋君鸿提出的问题无一不都是很有见地,有点问题和意见连朱熹也深深感到赞同,甚至有些惊喜——必竟朱熹再有才具,在后世一千年无数学者的研究结晶面前也不得不感到震动。
所以朱熹对于宋君鸿四人的这趟拜访求学竟是体会到了难以言述的意外惊喜。
两个人一讨论便是四、五个时辰,眼见的已经从傍晚说到了三更时分,刘羽等人怕耽误了朱熹休息起身告辞,朱熹这才省悟到时间已经流逝了这么多,又拉着宋君鸿谈了几句关心的话题,才十分不舍的结束了这场讨论,并亲自送四人出门。
“子烨将来若是有空,可至白鹿洞书院中讲学几日,也好与老夫再作畅谈。”在门口处,朱熹又热情的建议。
刘羽等三人听后更是羡慕,这白鹿洞书院可是朱熹所亲创,初时还只是几间小茅草屋子,可架不住有朱熹这名大师在,自有四方学子慕名前来,所以短短十年间已经学者云集,成为与岳麓书院并称的天下四大书院之一。有了这般规模后,书院在讲师的人选上自然也是慎之又慎——能在这书院讲学,非盖世鸿儒,或旷代逸才不可。可宋君鸿以区区十八岁之龄,竟受到朱熹的亲自邀请,着实令人不眼热都难。
宋君鸿也吓了一跳,自己有几两重自己清楚,赶紧以人在军中非自由之身的理由进行了婉拒。
从驿站回来的路上,虽然已经到了后半夜,但四个人的心中都很兴奋。能到朱熹下榻处拜访,这对于读书人来说的确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