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晏臻在陪床椅上坐了一夜,第二天五点,他将米辂喊醒,告诉他自己要离开。
“有两份合同你记得签一下,我让人给你送过来。签完后给我传真。”贺晏臻已经去洗手间洗过脸,前额的发梢湿着,看起来清爽帅气。
米辂迷糊着睁眼,感觉到一阵淡淡的烟草气息拂过。
贺晏臻独处的时候抽烟很凶,衣服上总是沾染着烟味,但并不难闻。
米辂下意识抬手,想将这缕清淡硬朗的气息抓住,却只来得及攥着贺晏臻的衣角。
“才五点,”米辂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双手紧攥住那截衣角不放,小声问:“你要去哪儿啊?”
米辂眼巴巴地看着贺晏臻。
贺晏臻抬手,将衣服往回抽了下:“我有事,去外地一趟。”
“这么着急?”米辂道,“能不能晚点走,我让我妈送点早饭过来,你不能不好好吃饭。”
“不用。”贺晏臻没有回头,抬手看了眼手表,转身往外走去,“合同签好了给我传真,你明天办出院后能休息半天。记得不要去烦你爸,他现在跟你妈关系紧张,看见你难免迁怒,反而不利于关系缓和。”
“好的,”米辂直点头,“我这段时间不会去找他的,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讨他欢心。”
贺晏臻不置可否,只继续道:“后天的剪彩仪式不要忘了。另外,不管你表舅还是其他人来借钱,公司的流动资金不要动。”
“嗯,我知道轻重的。”米辂弯起眼睛,然而笑完,心底只剩一片酸楚。
贺晏臻对他太吝啬,以至于这样公事公办的交代,都能让他寻到一点温柔,并为此欢欣感动。
隔壁床的家属被吵醒,骂骂咧咧了两句,又没好气地翻身睡过去。
贺晏臻冲米辂点一点头,提着电脑包推门走开。
米辂却在同时跳下床,他来不及穿鞋,急匆匆一路跟出去。莹白的脚丫子踩在地面上,凉意让他打了个激灵。
楼道里静悄悄的,他一路赤脚跟着走到住院部楼梯口,看贺晏臻跟值班的护士解释。不多会儿,小护士拿了钥匙将门打开,贺晏臻大步离去,始终没有回头。
孙雪柔直到医生查完房,才提着保温桶姗姗来迟。
她进门先找贺晏臻的身影,里外看了半天,发现人不在这,又去推米辂,让米辂跟她出去说话。
米辂恹恹地靠在床上玩手机,见状不情不愿地跟她走到走廊里,
孙雪柔道:“远山投资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爸把钱撤出去后,公司账上就没现钱了。你表舅今年才跟上大家做投资,合同也签了,钱也投进去了,现在后续资金要是跟不上,开工的项目一停,前面的钱都得打水漂。米辂,你那边现钱多,给你表舅应急正好。他也发话了,等他那边盘活了,利润至少分你一半。”
米辂“哦”了一声,却道:“公司的钱不能动。”
孙雪柔顿时急眼:“怎么就不能动了?你那公司又不需要股东同意。完全你自己做主,怎么就不能动?”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公司就是注册来给我爸用的,那钱也不属于我的。你真要用也得去问过我爸。”米辂摇头:“反正那钱我不会动,你让表舅想别的办法吧。”
“你脑子是不是锈住了?你爸现在都要跟我离婚了,你还跟他一条心?护着他的钱?”孙雪柔气急,伸手点着米辂的脑门,“你也不想想你爸为什么让你开公司?啊,他把业务转移过去,还不是为了防着咱娘俩?你以为他会为你打算吗?他有了那个小的后眼里哪里还有你!”
“我是他儿子!”米辂怒道,“他抛弃你是一回事,但肯定不会不管我。”
“你是他儿子,何意不是吗?”孙雪柔气道,“你怎么知道你的下场就一定比何意好?你比何意强的地方是你有妈,你妈才不会害你!才会处处为你打算!”
她说到这声调越来越高,最后气哭出来:“我就你这一个儿子,我还能害你吗?你表舅投的钱里有一半是我的,这钱真要是打水漂了,你让我怎么活?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项目一定会挣钱,王越和罗以诚他们谁不是大把的资金投进去,现在眼看关键时刻,你让他们把咱的份吃了,能甘心吗?”
米辂愣住,又犹豫起来。
表舅参与的项目还是贺晏臻给牵的线,收益前景的确不错。
可他又想起贺晏臻的叮嘱,以及米忠军之前说的话。
“我不是不想帮,公司的钱真不能动。”米辂烦躁地皱眉,“要是我自己的钱肯定就给你了。”
孙雪柔仍是抹泪,米辂站了会儿,终于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我那套房子可以先抵押着,拿钱去应急。”
孙雪柔怔住:“这……这样能行?”
“你不是说盘活了很快就会收回来吗。行了,你去找人给办吧,我明天就出院了……”米辂回房,走出一步,又转回身,“妈。”
孙雪柔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犹豫着抵押房产是不是不太好。
“你有空就去跟我爸服个软吧,上次是你闹得太难看,让他没了面子。”米辂道,“你别光为自己出气。也为别人考虑考虑,好好的一个家,都是被你闹成这样的。”
父亲和母亲,在孩子眼里也是不一样的,有钱有势的份量更重。孙雪柔好半天才回过神,原本心底的犹豫一下被气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