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二位公子,奴家得与二位相识,三生有幸。”风林婉走过来,理理衣裙,深施一礼。
“姑娘言重了。”有琴听雨广袖轻舒,淡淡说道,“缘聚缘散,皆有定数。姑娘无须伤神,且自珍重。”
“哎唷,瞧公子说的。只消常来,这缘分不就长聚不散了么?呵呵呵……”
那做作的笑声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于是,急忙掏出银子,往那半老徐娘手里一塞,向风林婉道声告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路走在途中,那妖孽笑嘻嘻地扯扯我的袖子,凑近耳畔低声道:“云儿,你瞧那名动京城的第一歌姬,任她貌若天仙、才艺精绝又如何?还不是因了个无情之人,为情所伤?这般相较之下,云儿当知道我的好处了吧?”
“你给我闭嘴!”我一挥手,甩开他的爪子。手里的折扇重重拍在他手臂上,啪的一声响。
“唔,好痛,云儿不知惜福。”他撅着嘴,揉了揉手臂,随即又笑眯眯道,“即便如此,我仍旧喜欢。”
“哼!”我瞥他一眼,大步前行。
惜福?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家道教始祖老子说得好,福兮祸之所伏。面对一个莫测高深的大尾巴狼,我焉知你不是那个伏在福下的祸害?
又行了一阵,重回‘离醉闲游’。
落雪二人仍在房内静候,我们立刻将衣服和面具换下,恢复了初来时的模样。有琴听雨又吩咐他们二人,片刻之后自行离开,各各谨慎。
于是,我们坐上软轿,一路折回容园。
下了轿,走在园中的小路上,我暗暗舒了口气。今日一行,鱼线已放下了,只待鱼儿上钩。
“云儿,可要我派人留意风林婉的动静么?”穿过九曲回廊,来到容云阁外的圆月门前,有琴听雨忽然问了一句。
唉,你可真聪明,我停下脚步,眨眼一笑:“有琴公子真是善解人意,小女子这厢谢过了。”
“唔,能得云儿一赞,我便即刻去办。”他笑得明艳动人,摇着扇子去了。
我瞧着他远去,懒懒倚在圆门边上,抬头望了望天。碧空湛蓝,阳光刺眼,是个适合垂钓的好季节呢。我想,不用等得太久,至多半个月,鱼线便会有动静了。
本以为自己的猜测已是宽限了时间的,没想到,有琴听雨比我更加沉得住气。直等到第二十天上,鱼线的动静才姗姗来迟。害得我这几天抓心挠肝,还以为自己的计算出了什么岔子。
婢女奉上茶来,我揭起茶盏盖儿,拨了拨浮在水面的茶叶,抬眼瞟了下对面。那妖孽慢条斯理地落座,拂了拂衣袖,瞧着我笑眯眯。
你大爷的,这么晚才来,来了还不说话,故意吊我胃口是吧?我暗暗切齿,却仍旧不动声色地喝一口茶,然后望向他,闲闲开口:“有琴公子向来事忙,此刻突然驾临,有何见教啊?”
“唔,云儿的涵养功夫,如今愈发好了呢。即便心中恼我,也不说出口来,难得难得。”他点了点头,指尖蹭着下巴,一脸嬉笑。
我不由眼睛微眯,端着茶盏的手颤了一下。几点茶水溅出来,落在茶托里。
“好说,好说。”我瞥着他,挑了挑眉毛,“与有琴公子这般人物打交道,自然须有天大的涵养,才可保得性命。如若不然,只怕早被气死无数回了。”
“哪里哪里,云儿过奖。”他嘻嘻一笑,调皮地眨眨眼,“云儿近来的心思,只怕还留在喜乐坊内不曾收回来呢。不过可惜,那位婉儿姑娘的情形却是不妙。”
“是么?如何不妙?”我瞥他一眼,放下茶盏理了理袖口,不慌不忙。
“唔,据说她偶感风寒,略有小恙。本以为无甚大碍,只是随意抓了几服药吃,谁知竟越发严重起来,只得延请大夫。却不想因着先前耽搁了些,大夫换了数位,药方调了数剂,仍旧半点不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堪堪竟似药石无效,病入膏肓了呢。”他边说边瞧我,似笑非笑。
“哦,那确是不妙,但不知后来如何?”我看着他,声音平静无波。
“后来,喜乐坊见她病势垂危,不但赚不得银子,还要赔些药费进去,便生了嫌弃之意。直至前日,有个人甘愿破费,将那位奄奄不起的婉儿姑娘给赎出去,接走了。”
“是么?却不知那是个怎样的人?”
“嘻嘻……”他忽然歪头一笑,冲我眨眨眼,“云儿不老实,你早已知道那人是谁,却还要问我。”
我不言不语,只是瞧着他,挑了挑眉。
他莞尔摇头,指尖在扶手上轻点:“那个人,便是地字分堂郑堂主的独生爱子,少堂主郑松涛。”
“哦。”我点点头,很平静地端起茶盏,继续喝茶。
匿居提供的这条情报,我本来对其可用度还未敢笃信,恐怕自己这一步难以达到预期效果。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真想不到,那个郑堂主甚为薄幸,妻妾成群,他家的这根独苗儿,倒是痴情得很。
“云儿。”有琴听雨忽然柔柔唤了一声,眼底神采闪动,“看在我尽心尽力于这样差事的份儿上,不知云儿可否为我指点迷津?”
“呵呵,有琴公子说笑了吧?”我抬眼看他,指尖在茶托边缘轻弹,“我何德何能,可以为你指点迷津?”
“过谦了。”他摸了摸鼻子,笑嘻嘻道,“只怕婉儿姑娘这场风寒,多半是拜云儿所赐。但不知如何做到这般恰到好处,使其逐日病重?难道说,那区区一杯酒的效力,当真可以在十数天里点滴慢显,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