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绮烦恼的道:“我就是分别不出是不是你,如果是你,我和你拚命,看你还敢不敢再帮别人!”
耸耸肩,燕铁衣道:“算了,权当此事没有发生,好在你也并无损失,本来,打劫‘致远镖局’的事我就不赞成,幸亏有了这一场披折,否则,你得了手连我也跟着心不安!”
瞪着燕铁衣,冷凝绮寒着脸道:“大当家,那个人如果不是你,什么也不用再提,如果是你,可下不为例!”
燕铁衣忙道:─这个当然,我就算不帮着你,也不会去帮别人呀,再说,我讲过不干预你的行动的,我也并未忘记我的许诺……好了,歇会吧,天一亮我们还得上路。”
冷凝绮不再作声,却独自立在窗前发楞,像在思忖什么,又像仍在生着闷气。
※ ※ ※
顶着当空的烈日驰马出去了五十多里地,冷凝绮方才告诉燕铁衣,她要去的目地是“沈君山”、“沈君山”离着这儿有近百里远,策骑奔行,不快不慢,约得六七天的功夫,燕铁衣当然没有意见,他说过,这一月之内的时限是属于冷凝绮自己的,冷凝绮爱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他只能“附诸骥尾”而已,唯一的任务,就是监视着冷凝绮防她逃之夭夭罢了。
冷凝绮并没有告诉燕铁衣去“沈君山”干什么,燕铁衣也没有问,但他判断,免不了仍是做那无本买卖,在他的看法,冷凝绮简直是半疯狂了,她似乎要在这一个月仅存的光阴里,把天下所聚的金银财宝完全抢夺到自己手中!
燕铁衣多少有点纳罕──他不明白冷凝绮要下手劫掠,为什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莫非附近地面上就没有值得她一顾的对象?但是,冷凝绮不说,他也不便追根究底的盘诘,眼下的辰光,仍是属于冷凝绮的,她只要不图脱逃,便享有行动上的自主同自由。
这些天来,燕铁衣不时对自己的这种做法感到好笑──他像是成为冷凝绮的扈从,保镖、兼伙伴了,而实际上却又完全相反,严格的说,他们之间甚至是对立的,只是,这样的对立情况十分微妙罢了。
一路上来,两个人都甚少开口说话,一则是天气太热,日头晒得慌,再则,彼此间也像是找不出什么话来说,气氛就有如现下的天候,火辣辣又闷燥燥的。
路前不远处有一块杂草蔓生的荒地,长着几株垂柳,柳条儿绿黄黄的,似是叫溽暑天气窒闷得无精打彩的低垂着,那儿,倘有一丝荫凉可乘。
燕铁衣抹了把汗,面庞红红的道:“到前面路边的柳阴底下歇歇马吧?日头太毒了。”
点点头,冷凝绮无可无不可的道:“随你。”
他们两个人,却是三马,另有一匹马冷凝绮临时托店家代购的,专门用来驼运她“白手捞鱼”弄来的那批财物。
来到路边柳荫底下,燕铁衣同冷凝绮飘身落地,任由马儿在荒地上吃草徜徉,他们两个自自躲到荫凉的树下去,燕铁衣是男人,毫不犹豫敞开衣襟,用衣袖扇风驱热,冷凝绮却只有挺熬着的份了。
透了口气,燕铁衣道:“真热……”
哼了哼,冷凝绮道:“还是你们男人方便,这儿如果有一口水塘,我看你八成脱光衣裳跳下去了。”
燕铁衣笑道:“倒没有那等严重法,不过,能有点冷水浇浇脸,却未尝不佳。”
冷凝绮抿抿唇,正想说什么,来路上尘头大起,一串急骤的马蹄声闷雷似的往这边传来──看样子,还是一支骑队。
江湖上混久了,险恶环境处惯了,往往便会产生一种预感,使人能在某一样灾变或麻烦发生之前,就会先有了心理上的一股压窒,现在,燕铁衣突然觉得不大对劲,而冷凝绮的表情也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了。
望向来路那一片滚荡的灰沙中,燕铁衣低沉的道:“我觉得,这支骑铁像是有点怪异,可能──与我们有点牵连。”
笑笑,冷凝绮僵硬的勾动了一下唇角:“他们赶路赶得很急,似乎在追踪什么……如果是追我们,那么,他们已经追上了,大当家,我和你有相同的感受,那些人好像冲着我们来的……”
就在两人的对话里,十五乘铁骑业已来至近处,马上人也似是查觉了他们,于是,突然一声哨哨响起,烟雾浮迷中马匹“唏聿聿”长嘶不绝,十五乘铁骑骤而纷纷仰立打旋,停止奔驰。
慢慢的,尘沙落净,十五匹坐骑上的十五张面孔,正朝对着他们,这些张面孔,乃是全由怨毒,痛恨,愤怒所组合成的,有的燕铁衣认识,有的,燕铁衣陌生。
“八环聚义”的朋友们。
燕铁衣认识的几个人,有“石虎”贺修、“玉虎”贺弘、“红绸飞云”花川、“七刀拢月”的七位好汉,他不认识的五个人,为首者是一位身材魁梧,方面大耳,双目炯亮如电的中年人物,两个满面病容,头手各处仍然包缠着白布的瘦小角色,此外,一个是脑袋平整有如斧削,寸发不生的黄脸独目大汉,另一个,圆脸小嘴,矮胖如缸,短手短足的看上去就宛似一团圆滚滚的肉球一样。
燕铁衣叹息一声,喃喃的道:“他们居然果真找上门来了。”
悄细的,冷凝绮却咬着牙在出声:“方面大耳的那个中年人就是‘八环聚义’的老大‘十字流星’梁不屈,头手还裹着旧伤的那两个则是‘八环聚义’的另一环‘沧江二奇’常舫、常帆……这两个小子当时在我手里伤得不轻,想不到也硬挺着赶来了。”
燕铁衣低沉的道:“仇恨的力量是很巨大的,一个人为了报仇雪恨,往往命都可以不顾,又何在乎身上这一点剑伤?剩下两个人,认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