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慨然一叹:〃不知,或许是野马。〃
〃红豆,此物最相思。老莫,你给它取这名儿是因为这个?〃
〃哈哈,有一半原因,小倔最思念的大概是你。它每日追日后都会去围场入口,傻乎乎地望着。〃
我莞尔,跃上马背,不待令下小倔已如离弦飞箭疾射而出,我只来得及朝身后老莫挥挥手,已然沉浸于腾云驾雾的畅快淋漓中。
一切纠结的郁,缠绕的烦,都离我远去,只剩怡人的风与云,宽阔的天与地,默契的人与马,畅快美好到不可言说。
牵着小倔与红豆,去至依阳布城,却是芳踪难觅。
我看向侍立一旁的嬷嬷,〃格格呢?〃
〃回主子,四阿哥领着格格骑马去了。〃
我心里直犯嘀咕,第三回了,凑巧或有心?教骑的任务不是交给我了么?索性在帐中侯着,誓要弄个明白。
帐外马蹄人声喧闹,我忙迎出去。
弘历与依阳皆着宝蓝色骑装,一前一后,疾驰如电。
〃阳妹妹端的是冰雪聪明,不过三日就如此熟练。〃
〃那当然!〃
二人见我皆显微讶。
弘历跃下马,略一欠身:〃皇婶。〃
依阳依葫芦画瓢,表情稍显不自然,〃皇婶。〃
我微笑福身:〃四阿哥,三格格。〃
弘历转头吩咐道:〃方才跑出一身汗,紧着伺候格格沐浴更衣罢!〃
依阳乖乖随着嬷嬷进帐,尚不忘回头吐舌扮个鬼脸。
我皱着鼻子正想回敬她一个,却见弘历若有所思望着我,顿时想起来意。
〃咳。。。。。。〃我下意识清清嗓子。
他却开门见山,〃婶子是来找阳妹妹,教她骑马的吧?日后不必烦劳婶子,我横竖无事,得闲时带着她跑几圈也便罢了。〃
我一时无言以对,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声色不动却有一股震摄人的力量。
难道要搬出十三镇压他?不妥。我极力在心中措着词。
他轻叹一声:〃依阳如今已是天家诰命公主,金枝玉叶尊贵无双,婶子你何必心忧自扰?过从甚密只会招致是非之言,于她于怡王府满门皆不利,婶子您是明白人儿,此等浅显道理难道想不通透么?〃
我讷讷不得言。心中却是难受得犹如吞下几百只绿头苍蝇般恶心!天家规矩,皇家礼制,真真是灭绝人性。但转念一想,诚如弘历所言,依阳名份上已不是我的女儿,她的世界,似乎应该将我摒弃在外。牵扯不清,她难以在森严壁垒的皇宫中立足。至少,年妃就会心生不满。
半晌,我方轻声道:〃明白了。〃
他眉尖微蹙,〃我领会得您的感受。只是,皇家就是如此,情总是放在礼之后,您还得想开些才好。〃
恰此时,远远地,八阿哥福惠晃着一把金光闪灿的弓弩:〃四哥,快来瞧谙达给我特制的弓箭。〃
弘历眸中快速闪过一抹沉重阴翳,旋即回复平和无澜。
福惠时下乃最得宠皇子,皇家向来有抱孙不抱子的习俗,可他却是跟在皇帝身边长大,据传他高热不退,皇帝衣衫不解彻夜亲自照料。而雍正朝伊始,吸取九龙夺嫡的教训,施行秘密立储制,将传诏书藏于乾清宫光明正大扁额之后,除了皇帝无人知其内情。如今朝堂中盛传八阿哥虽年幼却子凭母贵,储君非他莫属。弘历并非先知,当然不知自己才是真命天子,是以才会对福惠〃另眼相看〃?
我暗自琢磨着,却听弘历轻声唤我:〃婶子。。。。。。〃
〃啊,对不住,我这人老爱走神儿。〃
他唇角轻轻弯起:〃不碍的。早几日听阳妹妹提起婶子做得一手好点心,阳妹妹每日晌午习字后习惯用些点心,婶子不妨做些送来。〃
〃多谢你,四阿哥。〃我真诚道谢,但凡母爱稍有寄托,我就能满足。
〃婶子不必客气。临行前,皇阿玛曾嘱咐过,好生照拂着阳妹妹。〃他略一拱手:〃您慢走,我先行一步。〃
原来如此。皇帝,周全得似圆,滴水不漏的圆。料到十三会对我网开一面。。。。。。
我该感激涕零还是该横眉以对呢?
或许只能逆来顺受,有什么能及得上女儿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