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在宫中与太后一同用晚膳的时候,她突然问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听说,陛下派人给你送来了不少东西。”
相雪露心中一紧:“是的。陛下所赐过丰,雪露拿着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
她回想起那些东西,仍觉得太过夸张,譬如,后来她才得知蜀地一年仅产几匹的雪锻云锦,竟是备着拿来给她当衾被的被面的。
说这是陛下的意思,此锻柔滑似水,触肤温软,做成被面,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
要知道,这等贡锻,也只有皇家能得到,前朝的那些先帝妃嫔,能分得一点点,都是盛宠在身的体现,得来了也多是用于做朝服上的重要部位,不逢大礼大节。轻易不会穿出去,平日里都是在宫殿内供着在。
“这也没什么。你收着便是。”想不到,太后竟然并不觉着吃惊,反而反过来对她说:“应是看你在围场上受了惊吓,赐些东西加以抚慰。”
“陛下是仁德之君,向来懂得安抚人心,你不必有什么心理压力。”
太后都这般说了,相雪露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她将想说的话一口气憋回去,默默地吃着饭。
为了避免露出异常,她专挑着一些清淡的菜吃,可不知怎的,这般小心,还是在吃了一半的时候开始犯恶心。
她连忙捂住了嘴,将身子侧过去,忍不住低头半呕。
太后亦停下了筷子,看向了她:“怎先前的不舒服还没有平复,到现在都这般严重,你还说不用看太医。”
相雪露缓解了一些以后,慢慢地转身过来,她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意,半喘着小口气轻声道:“已经比前几日好多了,可能是这几天吃的太杂,又故态复萌了,往后注意些,应当不会了。”
她想起慕容曜为她准备的药膳女官,有他的人在,应当以后不会再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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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雪露回去以后,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便是,即便是有药膳女官在,为她调理身子,约莫也不会立竿见影,良药温补而效缓,她们最早明日才来,再怎么也要养个几天,在这期间,她该如何应付过太后那边,叫她不要再看出她的异常。
平日里她待在自己的寝殿里,倒是很好度过,用膳却是一个逃不过的坎。若是突然说要一个人留在自己殿里用膳,可能反而会更加激起太后的疑窦,惹她多问。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怀孕带来的麻烦事,是真的多——这还是慕容曜帮她解决了大半问题之后。
想着这个问题,晚上不由得有些难眠,半夜里起来喝水走到窗子旁边时,却发现那里窗户缝里好似塞着什么东西。
她将之拿了出来,看见是一张薄薄的信笺。
相雪露展开信笺,只看了几下,脸上便带上了惊讶之色。
只因它是慕容曜写的。他似未卜先知一般,在信中提到,孕早期多有孕吐,若是相雪露平日里用膳,容易被太后察觉异常,便可提出白日里去教导燕王,以此便能在别处用膳了。
相雪露攥紧了信纸,她不得不承认,慕容曜就是传说中算无遗策的那类人,总是能在她的烦恼表现出来之前,便先帮她想到这一切,然后解决掉。
他仿佛拥有一双能洞悉人心思的眼睛,轻而易举地就知道旁人所想,利用他人的弱点,操控人心,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看不出来他对她有什么企图,却能一窥他平日里拿捏朝臣的动作。
相雪露将信笺轻轻放下,窗外夜色幽暗,月色皎皎,清光遍洒。她却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因为他将她的心思了解得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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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嫂,您看我的书法,近来可有进步。”慕容澈很是有些兴奋,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相雪露了,今日甫一重遇,恨不得拉着她说上几个时辰。
他为此专程给她展示这些天里勤学苦练的结果,只希望能得到一句夸奖。
“很好。”相雪露微笑道,“燕王殿下的字越来越有风骨了。可是从了什么名师。”
“这倒没有。”慕容澈兴致勃勃地说,“是皇兄近来偶有指点我一二。”
“虽不能甚解,但领会了一点点,便已受益无穷了。”
相雪露听他提起慕容曜,脸色轻微地变了一下,她忽道:“是不是再有一个时辰,陛下就要下朝了。”
今日早晨她才得知,慕容曜不知怎的,这几日忽然有了功夫,每天处理完部分政事的空隙里,可以对慕容澈指点一番。
为了方便,干脆就给慕容澈在萃英殿的偏殿匀了一处地儿,让他白日里就可以在这里学习。
相雪露要指点他的丹青和诗文,自然没有去他的宫殿,而是也来到了这里。
那待会用膳,岂不是可能碰见慕容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