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四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与他对视,他的双眼一如以往那般温润,黑色的圆眸亮若星辰,同时又深比潭水。
那眸子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让人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眼睛里的情绪可以复杂如斯。
方子晟的怒意在与他的对视中慢慢熄灭——他悲哀地发现他对着这人已经生不起气来。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摸上楚四的眼睛,“说话啊,我希望你说话,而不是如此沉默,你明明有话,却不愿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他感到深深的耻辱和悲哀,对于楚四可以一次次触碰自己的底线,践踏自己的尊严,而自己却做不出伤害他的举动。
这不公平。
楚四突然笑了一下,那声嗤笑很快消散在空气里,眼角眉梢都不见一丝笑意:“你,居然在怨我,你在怨我?”
“你不会知道,你问的问题有多么可笑。”楚四抬手拂开方子晟的手,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隐痛,“你让我说,好,我就告诉你。”
他声音极轻:“我敷衍过你,可有多少人不是在敷衍你,但我的敷衍,可曾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给方子晟做了十几年的饭,日常生活事无巨细,悉心照顾了方子晟十几年。
他忍受着不得自由,不知未来,甚至连明天都不知道的惶恐,只能通过抓住眼前的人带给自己那滴丁点可怜的安心。
十几年,一个人十几年的敷衍,还算是敷衍吗?
方子晟,你为何就如此……理所应当的以为,我怨过你,敷衍过你,恨过你,便是背叛了你,羞辱了你,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吗?
“这场荒唐戏,我早已迷失自我,不辨真假。”楚四狠狠掐着手心,遏制住眼中翻涌而上的潮意,“方子晟,你究竟是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假装不明白。”
他说不出来,说不出来那个字。
他没法说出来,那是他最后坚守的丁点尊严。
可他表达的难道还不清楚吗?他还要说多少,说什么,才能让方子晟明白,自己小心翼翼守着的可怜的真心,落在了他身上,找不回来了。
而方子晟还说着那样混账的话——敷衍?折磨?羞辱?
是谁在折磨谁?
“凭什么,你凭什么可以用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把自己当做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自以为旁人的一点错处就是大不敬?”楚四把手伸到方子晟胸口前,掌心盖在他跳动的胸膛上,“你这里,究竟有没有心?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不平等的,我以前不在乎这种不平等,可当你要求的越来越多,当我越来越深陷其中,这种不平等便再也无法忍受。你问问你自己,你在要求我全心全意毫无怨悔的同时,可否对我有过对等的尊重?”
答案当然是没有,楚四再清楚不过。
这是他一直以来绝望着的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