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回宫之后,林桑青便没出过门儿,耳边消息闭塞得很,只晓得宫里发生的事情,不知宫外发生的事。
当从方御女口中听说这些事情之后,她并未觉得有多么惊讶,反倒有种押对宝的淡然——呵,她早已预见到了,娘改嫁到金家之后,金家肯定不会太平。
她娘性子生猛,岂会甘愿嫁给人家做妾,去受正妻的气,嫁给金生水做妾不过是权宜之计,她的目标是成为正儿八经的府尹夫人。
可怜金夫人田悠然一生不与人争,日子过得平淡似水,到老来了,却碰上个企图翘她位置的狠角色。
也是可悲。
彼时晚春之意正浓,繁光宫里的春花皆呈现出颓唐之势,几丛蔷薇花攀附在木头搭的架子上,已没有生命力再继续往上攀爬,落花铺满黝黑的土地,只需来一阵乱风,它们便会被吹到很远的地方。
林桑青闲坐在天井中,一边怡然自得地欣赏着面前的暮春之景,一边听方御女叙述她从坊间听来的小道传闻。
高官们的桃色传闻总是惹人遐想,更何况这则桃色传闻里还涉及了正室与妾室之争,更是让人忍不住想侧耳倾听。
待方御女把听来的传闻讲完,林桑青闲闲抱着手臂,就着温和的春风朝她笑道:“唉,阿玉,其实我有一点儿奇怪,你说你和我一样身处于深宫之中,几乎足不出户,怎么会知道宫外传闻的事情?”
方御女原本是想和她八卦一下金大人的桃色传闻的,好打发无聊的时光,见林桑青不按套路出牌,反而开始询问起她怎么会知道宫外传闻的事情,她不禁表现出慌张的样子。
强装镇定,方御女猛地站起身,眼神闪躲道:“我、我宫里的宫女说的,她上午出宫买东西去了……”
慢悠悠托起下巴,林桑青深深笑道:“哦~原来如此呀~”
既然方御女不想说出实情,那她便也不再追问了,只希望她不要被久别重逢的欢喜冲昏头脑,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隔日是五月十五,乃是阖宫拜见太后的日子。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林桑青便已起身打扮,挑了身合身份的衣裳穿好,又对着镜子戴好玉饰,提前想好等下会发生的事情,以及该如何应对,这才出发去永宁宫。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以前枫栎在的时候,每每逢及阖宫觐见的大日子,她都会提前一晚帮林桑青准备好要穿的衣服,林桑青只用睁开眼睛,其余的不用多费心思,自有枫栎安排。
但,再伶俐的手脚也抵消不了枫栎一次次谋害她的行为,她会怀念她,可怀念的仅仅是她手脚伶俐这一点。
太后近来精神头不错,不再整日闷在永宁宫中,爱出门走动走动了,尤其喜欢到绮月台去,常常在绮月台一呆就是半日,也不诏歌姬表演,只是静静坐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也是,太后今年才四十出头,年纪并不算大,左不过年轻的时候操心太多,才落下胸口疼的毛病,所以看上去有些憔悴苍老。四十出头的女人和“年老”这两个字搭不上关系,譬如林桑青她娘,也是四十出头,然而她在丧夫之后又很快找到了下家,并且有成妾室转变为正室的趋势。
所以这人活一世,真的全活在心态上。
到了永宁宫,循着礼数向太后道了安之后,照例要说一阵闲话才能走。
宫里现如今不过只有四位妃嫔,除了方御女之外,其余三人都在妃位,左不过按照封号不同,位分有高低悬殊之分。
林桑青到现在仍不清楚,为何箫白泽要把方御女收入后宫之中。他应该也是知道的,后宫中的女子拼的都是家室身份,出身高贵的女子哪怕长得再丑陋,也能看在婆家人的面子上爬到高位;而出身卑微的女子,哪怕长得再好看,这辈子也不过止步于妃位之下,断断不能再往上晋封。
而且,从箫白泽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喜欢方御女,倒像是随意给她个封号,将她养在宫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