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算是实打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不消提她父亲母亲和姑母的身份,光是姓季这一点,便不知羡煞多少人。季家历经数个朝代,始终霸占着天下第一名门的地位不动摇,是每一任君主最为忌惮却又最不敢撼动的氏族,可以这样说,只要季家有反叛之心,这天下迟早会是他们的。
从出生那日开始,淑妃的人生便注定不会平凡,她是季家嫡系长女,身份和公主差不多尊贵,登上皇后之位于她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她人有淑妃这样尊贵的出身,做梦估摸都能笑醒,怎的她却终日怏怏不乐呢?
越姑姑语重心长地开解淑妃,“娘娘,依老奴的意思,您还是得养好精神,不能掉以轻心。宸妃她爹毕竟也是三相之一,且老奴隐隐觉得,皇上对她似乎和旁人不一样,虽然看上去冷淡,但他留在宸妃宫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您仔细想想,皇上最近有到淑华宫来用过午膳吗?”淑妃没有回答,她便代替她说了,“没有,皇上最近几乎全在繁光宫用午膳,连宁妃的莳微宫都不去了。”
懒懒躺在草地上的林桑青眨眨眼睛——噫,怎么突然扯到她身上了。
的确,萧白泽近来频频出入繁光宫,以前后宫是由淑妃和宁妃平分春色,现在局势发生变化,改成她一家独大了。她喜欢萧白泽嘛,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防备心难免会有所下降,她只顾着和他打情骂俏,享受迟来的情爱的美好,居然疏忽了其他人的想法。
唔,以后她和萧白泽还是要注意些,在明面上不能太过亲近,得和之前一样保持一定的距离。
淑妃的个头很是娇小,但她发育得很好,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差,甚至身材比个头高的女子还要玲珑有致。她的嗓音很独特,骄矜中带有三分清冷,与娇小的个头不相称,“越姑姑,”淑妃有几分不耐烦道:“不能让皇上喜欢是我的原因,与她人无关。也许我会嫉妒宸妃,嫉妒皇上越来越亲近她,但我也仅仅是嫉妒她而已,不会因嫉妒而使出什么下三滥的点子。母亲临死之前交代过我,我是名门之女,要有骨气、要始终保持一颗良善的心。我虽未完全遵从母亲的临终遗言,但我一直在努力去遵从,越姑姑,您能否别再唆使我失信于母亲了?”
淑妃这番话令越姑姑沉默不言,亦令林桑青惊讶不已。她之前一直认为宫人们之所以不配合,做事情故意拖拖拉拉,是淑妃在背后使然,而今看来可能不是。
能说出那样一番铿锵有力之语的人,或许,或许不会指示宫人们故意为难她。
也只是或许。
面前骤然出现一道纤巧人影,挡住了午后温暖的日光,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林桑青蠕动蠕动身子,枕着手臂向淑妃问好,“淑妃姐姐好。”
淑妃怀抱一只长相讨喜的小奶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眼不屑道:“宸妃妹妹看上去光明磊落,怎么也学人做起偷听墙角的龌龊事情了。”
掩唇轻笑,林桑青坦然辩解道:“姐姐误解妹妹了,您说说看,妹妹原本躺在这里优哉游哉地晒着太阳,享受难得的惬意时间,姐姐您突然出现,妹妹如何能及时闪躲呢?”把枕在脑后的手臂抽出来,她无奈摊手道:“话自个儿要跑进耳朵里,妹妹没有办法,只能捂住耳朵,您过来的前一瞬,我刚把手从耳朵上拿开。”
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她故意问淑妃,“淑妃姐姐方才在说什么?妹妹虽然捂住了耳朵,但似乎听到了‘宸妃’这个封号,姐姐是在和身边的姑子讨论妹妹吗?”说罢,她笑意盈盈地盯着淑妃看。
淑妃抿唇着嘴唇,没有说话,越姑姑噙着谦卑温和的微笑上前,先对林桑青行了一礼,“宸妃娘娘好。”她的神情自然,笑容看上去也和蔼无害,“淑妃娘娘和老奴说您近来劳累,为了操持端午宴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娘娘说若有时间,想请您到淑华宫用顿午膳,也算是找个机会增进彼此间的关系。”
越姑姑一看便是老人精,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便来。林桑青没有点破,她佯装动容,特意坐起身来向淑妃道谢,“多谢淑妃姐姐挂念,待妹妹得空,一定去淑华宫蹭个午膳。”
淑妃不为所动,轻抚着怀中小狗毛茸茸的脑袋,似是无心一般,随口对林桑青道:“听闻你身边的宫女死了一个。”
眉心一跳,林桑青留神窥视淑妃的表情,从容答道:“是的。枫栎是我最喜欢的宫女,手脚麻利,眼神也活泛,更难得的是有一颗忠心,她为救我葬身于石跃江中,这份隆恩重义,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淑妃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娇俏美丽的面容上不见波澜起伏,语气平淡道:“倒是忠心耿耿。你可否有好好安葬她?”
林桑青揉揉鼻子,“没有……我没有找到她的尸身。”
小巧精致的鼻子微微一皱,淑妃不屑转过身,轻飘飘吐出三个字,“没心肝。”她抱着胖乎乎的奶狗缓步离去,长长的月白色裙踞拖拽在地面上,像半空中漂浮的云彩,脖颈如天鹅般修长白皙,脊背不用刻意挺便已经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