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往前冲去,劳伦斯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托马斯转过身,往窗户外面看,却什么都看不见。不知怎么回事,那人还待在货车顶上。
托马斯刚扭过身,前面的挡风玻璃就垂下来一张脸,倒挂着看着他们。一看是个女人,劳伦斯以吓死人的速度开着车冲下巷道,直弄得她的头发在风中旋来转去。那女人望着托马斯,然后笑了,令人惊奇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她抓着什么东西啊?”托马斯大声叫。
劳伦斯声音低沉地回答:“谁知道呢,但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女人一直盯着托马斯看,只见她松开一只手,攥成拳头,开始击打窗玻璃。咚,咚,咚。她一直灿烂地笑着,路灯照着她雪白的牙齿,闪闪发亮。
“麻烦你甩开她好吗?”布兰达大声说。
“好吧。”劳伦斯赶紧踩了刹车。
那女人飞到半空中,像发射器的榴弹一样冲了出去,手臂张开着,像风车的叶子,腿叉开着摔到地上。托马斯眼眨了一下,紧紧地闭上,然后又紧张地看了她一下。令人吃惊的是,她还在动,摇晃着站了起来。她重新平衡好身子,然后慢慢地向他们转过来,货车的前灯照亮了她每一寸肌肤。
她没有再笑,一点儿都没有。相反,她翘起嘴唇,发出凶猛的号叫,青筋暴出,脸涨得通红。再一次盯着托马斯不放,让他直打哆嗦。
劳伦斯加大油门,眩疯病人看起来想撞汽车,好像她有办法挡住它似的,但最后一刻,她退回去了,看着他们开过去。托马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最后看了她一眼,瞥见她皱起了眉头,眼神也清澈了,就像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一样,就像她还有一丝变疯之前的痕迹。
看到她这样,托马斯觉得更难受。“她好像既疯狂又清醒。”
“庆幸吧,只是她一个人。”劳伦斯咕哝着说。
布兰达捏了捏托马斯的手臂。“看着就难受,我明白你和民浩看到纽特那样是什么感受。”
托马斯没回答,只是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面。
他们到了街道的尽头,劳伦斯往右转,走上了宽一些的街道。看到前面有好几群人站在那里,好像有几个人在打架,挣扎着,但大部分在挖着什么东西,或吃着什么,托马斯也看不清。几张鬼魅般狰狞的脸盯着他们,眼里没有一丝人气,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开过去。
车里面谁也不说话,好像一开口说点什么就会惊动外面的眩疯病人似的。
“真难以相信事情发生得这么快,”布兰达终于说话了,“你觉得他们会计划占领丹佛吗?他们能组织那样的事情吗?”
“很难说,”劳伦斯回答说,“有迹象的。本地人不见了,政府的代表也不见了,发现了更多的感染者。但是看起来大量的傻瓜躲了起来,等待机会,准备行动。”
“是啊,”布兰达说,“好像眩疯病人的数量真的超过了健康人。一旦平衡被打破,一切都轰然坍塌了。”
“谁在乎这是怎么发生的呢?”劳伦斯说,“关键是怎么变成这样了。看看周围吧,这地方现在是一场噩梦。”他慢了下来,小心地打了一个急转弯,走上了一条长长的小路。“快到了,我们现在得更小心了。”他关了前灯,又加快了速度。
他们往前开着,天色越来越暗,直到托马斯看不见任何大的物体,他想象着无形的影子突然在他前面蹦出来。“也许你不能开太快。”
“没事的,”那个人说,“我走这条路一千次了,我熟悉这条路就像知道我背上的……”
托马斯身子飞着扑过去,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他们撞上什么东西了,那东西卡在了货车下面,从声音来看,应该是块金属。货车颠簸了几次,然后停了下来。
“是什么东西呢?”布兰达悄声问。
“不知道,”劳伦斯更小声地回答说,“估计是垃圾桶什么的,吓死我了。”
他一点点往前挪,发出一阵锐利的刮擦声。只听得咚的一声撞击,什么声音都没了。
“好了,过去了。”劳伦斯自言自语地说,松了一口气。他继续往前开,但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
“也许你应该再打开灯吧?”托马斯建议说,心跳这么快,自己都觉得吃惊,“我什么都看不见。”
“是啊,”布兰达也接着说,“我肯定外面的人都听到那声音了。”
“我想是的。”劳伦斯开了灯。
前灯的一束蓝白色光照亮了整个巷道,有之前黑暗的对比,看起来比太阳光还亮。托马斯被强光晃得眯着眼,后来慢慢睁开,结果吓得魂飞魄散。前面二十英尺远的地方,出现了至少三十人,站成一堆,完全挡住了去路。
他们惨白的脸显得很憔悴,脸上尽是抓痕和伤痕。他们衣衫褴褛地站在那儿,每个人都盯着亮光,好像一点儿也不受其扰。他们像站着的尸体,死后竖起来了。
托马斯打了个冷战,从头冷到脚。
人群开始离开,他们一起移动,退到了巷道的旁边,中间腾出一大块空地。然后他们中的一个人挥动手臂,示意货车可以往前开过去了。
“这些眩疯病人太有礼貌了。”劳伦斯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