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不了解姐姐。
就好像每一次五月的生日她都记不住,五月爱吃什么口味的糖,喜欢哪个歌星,爱看什么类型的书,全部都想不起来。
七月记得的,只有五月是个对自己很好的姐姐,可是五月死掉了,那么好的五月怎么会死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班主任交代了第二天外出时的注意事项,一连说了好多“不许XX,不许XX”之类的话之后宣布放学,同学们都压着火,表示极度的不满,七月的课桌还在下学后被同桌报复般地狠狠拍了一下。
七月觉得头疼,揉着脑袋站起来,抽屉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带着整个课桌嗡嗡作响。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再次神秘失踪了好多天的左澈。
七月想也没想就把手机扔回抽屉,可手机似乎是不等她接起来就不死心似的,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直到磨光了她最后的耐心。
暴力地拉开翻盖,按接听,虽然七月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一想到左澈就想发火,但现在只想劈头盖脸地骂过去,结果左澈很有预见性地抢先开口,让七月一肚子气只好憋着。
“七月,我在你们教室外面,出来一下行么。”左澈说。
七月干脆地挂了电话,气势汹汹地冲出去。
传说中病得快挂掉的人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招呼七月:“这边这边。”
其实七月一直怀疑左澈前世大概是林妹妹,不然哪会三天两头犯毛病。
“你还活着啊。”七月毫不委婉,劈头盖脸。
病得仿佛很快乐的兔子松松肩膀,笑眯眯:“校外参观呀,我一听说就立刻痊愈了。”
像是根本没有周末早晨等七月那件事一样,左澈口气自然得不得了,反倒是七月一想起来就浑身针刺了似的不舒服。
这么一比较大概是自己太小气了。
“哦。”
“我的意思是说,嗯,我明天也要去。”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专门来通知我你明天也要去?”
“我的意思是说……那个……”
男生不安地垂下头,七月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左澈似乎在寻找适当的措辞,七月没有打搅他,只是抬头去看远处一片片渗透进天空的绯色光霞。
一整个侵蚀的过程。云片的白,夕阳的红互相地啃噬,吞没,撕扯。
太阳落下去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也像是被什么侵蚀了。
那种缓慢侵蚀的情绪也感染到了七月,女生胸腔里的恼怒随着持续时间越来越长的静默消下去。
左澈最后的声音被埋在楼下沸腾的杂音里。
像是音频线那样被高高低低的噪声压住。
——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了……
望着笑嘻嘻地踩着浅水打来打去的学生,七月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觉得人性果然是贱到荒谬的。
集体参观一结束,学生就像是放风的犯人,哗啦一声全跑了,老师在后面大叫,脸涨红的样子十分可笑。
贫民区大概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叫法,字里行间透露出轻蔑和歧视,其实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也没传闻说的那么尖酸刻薄。
只是仇富的心态大概还是有的,学校的活动似乎是吃力不讨好,学生提了资助品来捐献了之后,很少有人愿意敞开家门让随便参观的。
七月自己也觉得学校的做法其实是在揭人伤疤,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贫穷,更不是所有贫穷的人都愿意把自己的贫穷暴露在装腔作势以捐献来自我满足的有钱人面前。
所以,在察觉到对方的婉拒之后,学校方面只好提前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愁眉苦脸的学生立刻恢复元气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