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引了句话说:“啊,这就难说了,我想‘他正在独饮苦啤酒,那黑人军曹说’【此句引自战时流行于小酒馆的小调,下一句为“他们正要吊死丹尼·狄维”。——注】。”
“你他妈的,”另外那个人不动声色地说,“为什么要提到军队的事?”
他们停了下来。
“亲爱的朋友,这只是一种说法!再说,我并不知道你已经和军方没有关系了。”胡弥医师带着关切的表情对他说。他们停在中庭那个画着模糊壁画的大穹顶下面,胡弥医师非常慈祥地说:“哎,我们得面对现实,这是桩悲惨的事,我自己失去了一个哥哥,你知道,可是问题是: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像他们说的,男人必须工作,女人必须哭泣。所以最后做的一件有道理的事,就是不要再去想这件不愉快的事,尽快把这件事忘掉。呃?再见,上尉。最好不要让人看见我和你握手;在这个情况下,那样看起来不妥当。”
他匆匆地走开了。
因为他们已经和丹尼·狄维没有关系:
你听得到死亡进行曲正在演奏;
大军列队,正在前进——
这个地方的气氛有些什么让人会有像我脑海中想到的这些歌词中类似的感觉。但很快地就因为看见H。M。的秘书乐丽波普那出人意料却大受欢迎的身影而消散了。她从人群中挤出,直朝我们走来。艾芙莲刚张口说:“天啦,我们赶快出去!”她住了口,那张漂亮的面孔微微发红。
“哎哟!”艾芙莲吐了口大气。
“是H。M。啦。”乐丽波普毫无必要地说道,“他要见你们。”
“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目前嘛,”乐丽波普怀疑地说,“我想他应该是在拆桌子打板凳。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说他要去做那件事。不过等你们到了的时候呢,我想他应该是在吃他的午餐了。你们请到伍德街的密首客栈,就在前面转角过去。”
H。M。对无名小吃店的丰富知识来自他对无名小卒的广大交往。好像每个人都认得他,而且是越不光彩的越好。密首客栈藏身在伍德街的一条小弄堂里,看起来店里的小木框窗子从那场大火【指一六六六年所发生的伦敦大火。——注】以来就没有擦过。现在在客栈的酒吧间里倒生着很旺的火来抵挡三月的料峭春寒。我们给带到楼上一间私室里,H。M。坐在好大一杯啤酒和一大盘羊排后面,领子里塞了条餐巾,正以电影中描述亨利八世的姿势啃着一块大羊排边上的肉。
“啊,”H。M。睁开一只眼睛说道。
我等着看他的情绪会朝哪边变化。
“哎,”H。M。只是有那么点恶毒地说,“我想你不会打算让那扇门开上一整天吧?你想要我得肺炎死掉吗?”
“在过去,”我说,“你曾经在证据薄弱方面脱身,这回也有这种可能吗?”
H。M。把羊排放下,睁大了两眼。在他那木然的脸上渐渐浮现觉得很有趣的表情。
“呵,呵,”他说,“原来你觉得他们已经把我这个老头子给打垮了。呃?”
“那倒不见得,H。M。这家伙有罪吗?”
“没有!”H。M。说。
“你能证明这点吗?”
“我不知道,小子。我会好好地试一试。这要看我所提出来的证据他们会认可多少。”
辩方没什么起色。老头子在担心了,而且几乎表现出来。
“这个案子里由谁来指定你呢?”
他用手摸了摸他的大秃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诉状律师?没有诉状律师【按照规定,到“老贝利”出庭辩护的律师只能由诉状律师指定,但这种规定有两个例外:“法律援助”的案子,还有“被告直接委托”。所谓法律援助案件,是在嫌犯无钱聘雇律师时,由法官指定辩护律师。非法律援助的,就成为“被告直接委托”,嫌犯有权选择任何律师穿上袍子到庭为他辩护。在安士伟的案子里,当然不是没有钱的问题,但因为安士伟除了H。M。之外,拒绝理会任何其他的人,因此这个案子理论上就成为被告直接委托了。我听说选样的做法,尽管不符常规,却是完全合法,一般被告直接委托是公正无私的中央刑事法院最好的作为之一。任何一个律师,不论多么杰出,一旦被选中,就必须出庭辩护;并且因为荣誉问题而必须竭尽全力辩护;所得的报酬则必须是——不得多于或少于——一磅三先令六便士。——注】。你知道,我可是唯一相信他的人。我就喜欢有残疾的狗嘛,”他满怀歉意地加上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