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半,方文琳回来。我问她面试的结果,她显然有些倦,但精神亢奋,因为她之前最看好的那家广告公司已经决定录用她。我听说过那公司,规模不大,可是名声在外,近年来全国几次瞩目的策划都出自它家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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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这年头还有劳燕分飞(6)
方文琳开心死了,搂着我不停地说。她一向自律,我很少见她情绪失控,以前还担心她神经绷紧了要断,总是恬不知耻地拿自己做榜样劝她看开点,但几乎没有成效,她是典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就拿这次找实习的事来说,有意招她的单位多得数不清,可她全部回绝了,一门心思就想着她看上的那家。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我真替她高兴。随后她问我什么时候去单位报到,我说过完年,她点头刚说了声我也是,我的手机铃声就开始大作。
我脸色微变,扑到桌面上抓过手机来看,上面显示的是周诺言的号码,这个瘟神,他终于想到我了。我叹了口气,还没接听就已经忙不迭哀悼这些日子来的美好时光即将离我远去。
我接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但是也一如既往的冰冷。我留神再留神,总算从他波澜不惊的声线里听出一点端倪——他似乎心情不坏,真是好兆头!
“碧玺,叫上你朋友,一起吃饭。”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他只有在不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叫我碧玺,而不是何碧玺。
“好。”我很干脆地答应他,谎言总是要被揭穿的,耍了他几天也够了。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用手势暗示方文琳准备出门吃饭。等他报了个地方,我果断地抢在他前头挂机。
方文琳好奇地问:“谁这么好请我们吃饭?”
“周诺言。”我对上她投来的疑惑目光,顿觉头痛,大学四年,我对这个名字绝口不提,对与他相关的一切更是缄默,如今忽然把他从地下室放到阳光里,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我跟他的关系。犹豫了许久,避重就轻地说:“我姐夫的大哥,一个有钱的外科医生。”
“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不认识他。”
“去了不就认识了,他精神空虚,对跟陌生人见面充满狂热。”
“我对老男人不感兴趣。”
“哈!”我失笑,“我保证你见到他之后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真的?”方文琳有了点兴致,但仍是持怀疑态度,她是个严谨的人,除非自己亲眼所见,不然她顶多给我百分之五十的信任度。
“比真金还真。”我跑去换衣服,把她就周诺言展开的一连串问题抛在脑后。反正她见到他就会知道了,我除了承认他一表人才外,再不愿费心美言,碍于他抚养了我七年的分上,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抨击他。
地点是一家高级西餐厅。
周诺言见到方文琳,没有我预想中的失神和遭受戏弄的愤怒,反而带着淡淡的愉悦。他面容和蔼,微笑着与她握手,点菜布菜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从方文琳的眼中看出惊喜,那样成熟沉静的人居然也有受宠若惊不知所措的时候。掉头冷冷地打量周诺言,今天他穿了一套宝蓝色休闲西服,面料质地剪裁做工无不精良,里面配一件月白色的衬衫,上面的纽扣形状是金色的镂空圆球。我觉得眼熟,很快就想起前两天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我撇了撇嘴,现在的医生真是时髦阔气,一件衬衫足抵我在校两个月的生活费。
也许我的目光过于放肆,周诺言扫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面前几乎未动的牛排上:“怎么?不合口味?”
“不不,很好。”仓促地低头,端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一个不小心,红酒溅了点在衣服上,我连忙扯掉餐巾站起来。
“我去洗手间,失陪一下。”
在洗手间磨蹭良久,我慢吞吞地整理衣物,慢吞吞地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面孔,一女人从我身边经过,我嗅到一股烟味,脱口而出:“给我一根烟行吗?”我猜她不会拒绝,果然她点点头,从包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递给我。
“有火吗?”她一边问一边摸出打火机,为我点燃。
“谢谢。”
她推门出去,我干脆坐到洗脸台上,耷拉着两条长腿,悠然地吐着烟圈。大学四年,我学会了抽烟,但是我没有烟瘾,抽不抽只看心情。忽然又想起沈苏,他简直是二十一世纪新好男人的典范,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网游不泡吧不跟我以外的女生单独逛街吃饭,他总是这样优质得让我自惭形秽。
01。这年头还有劳燕分飞(7)
如果,当初他知道那份合约的存在,我敢肯定他一定不会开始和我交往,哪怕再喜欢,他也会放弃。方文琳从来都不看好我们这场恋爱,曾跟我说过以下一番话:“何碧玺,沈苏那样的男孩子家境优越,自视极高,是被父母姐姐当做无价宝捧在手心上宠出来的,这样的人最好就是找一个百分之一百完美的女生来匹配,可是何碧玺,你是吗?”
我不是,我当时很遗憾地说,我不是。尽管有自知自明,仍如飞蛾扑火,勇者无惧。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拉开,一戴眼镜的女士走进来,看我的眼神如看不良少女。我赶紧跳下去,顺手把烟头熄灭,丢进旁边的废纸篓里。
她打开水龙头洗手,说:“小姑娘,年纪轻轻抽烟可不好。”
我还来不及回答,又有一人进来,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女,打扮虽然前卫而成熟,但我敢肯定她的年纪一定没我大。她在我和那位女士之间扫了扫,然后定格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大叫:“何碧玺,你舅舅说如果你再不出去,就不用出去了。”
我大窘,故作镇定地走出去,把门狠狠一摔,瞪着站在门口的绅士,凶巴巴地说:“从哪个土坑里冒出来的舅舅?我怎么不知道?”
始作俑者冲我淡定微笑,一时间我心生恍惚,仿佛回到不堪回首的无知的少女时代。那时……我慌张地摇头,打消回忆的念头,我不可以去想,我是发过重誓不再跟十六岁纠缠不清的。
“怎么舍得出来了?我以为你要在里面躲一辈子。”
“我舅舅在等我,我怎么敢不出来?”我暗暗可惜,这么好看的男人偏生不是哑巴,如果他不会说话,我保不准自己不会再次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