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窗口里的是章明明从纸灰里复原出的短语“Don’t”的首字母,而右边窗口则是从废纸上截取的“Department”的“D”。
“放大后,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个‘D’的左下角都有一小块三角形的缺损痕迹,大小、形状都完全一样。”
章明明的食指轻敲键盘,两个窗口里的“D”便彼此重叠在了一起,完美契合。
“不止是‘D’,其他字母也有相同的情况,我现在就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这俩份文书是出自同一部打字机的。”
旧式的机械键盘打字机,使用者敲击键盘上的某一个按键时,该按键对应的字符的字模会打击到色带上,再把色带上的颜色转印到纸上。
原理约等于我们把一张复写纸垫在两张纸的中间,当笔尖碾压过复写纸时,压力会将复写纸上的蓝色染料印到下面的那页纸上。
而打字机字排上的每个字符就相当于一个小印章,即便是金属制成的标准化产品,也会有自己的“特征”,比如说表面的凹凸纹路、边角的锈蚀和磨损等等。
这些微小的差异,就成了某台打字机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
就像每一把枪射出的子弹都有自己的弹痕一样,万物皆会留痕。
通过对比细节,法医可以知道某一根链条是不是由某一把钳子剪断的,某一根撬棍有没有撬开某一扇门,某一把刀有没有戳进某一个受害人体内。
甚至连钢铁上被挫掉的编号,他们也有办法将每一个字还原出来。
现在,章明明说,他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两份文书上的文字出自同一台打字机。
叶怀睿松了一口气,忽然如释重负。
他知道,自己的猜想,应该是对的。
大新银行福寿支行的支行行长佘方,不止是一个受害者,同时也是案件的涉案人。
那些纸灰是当年殷嘉茗潜入安保经理戴俊峰的家中,在烟灰缸里翻出来的。
纸灰的残渣上残留的单词短语——“要小心”、“不要”、“采取行动”、“之后”,还有,“你拿一成”,以及最重要的,“7月21日”这些关键词,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极可能是一份关于大劫案的犯罪计划书。
而打出那份被烧掉的犯罪计划书的打字机,还打出了佘方本人的季度工作报告,只能说明,佘方定然与劫案有关。
“这么说……”
欧阳婷婷心头满满都是即将破案的预感,双眼发光,脸颊发红,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上了颤音,“佘方他……很可能才是真正的劫案主谋?”
姑娘看向叶怀睿,“可是,既然如此,劫匪为什么会闯入他家里,不仅把他妻子儿子全杀了,还劫持他回银行?”
欧阳婷婷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而且,最后劫匪还打死他了呢。”
其实在意识到佘方有可疑时,叶怀睿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先前也想不太通。”
叶怀睿指了指电脑屏幕上那两个重叠的“D”字,“不过,我刚才看到那份打废了的季度工作报告时,就有了一个想法……”
他转而问了欧阳婷婷一个问题:
“你觉得,佘方为什么要用打字机打犯罪计划书呢?”
这个问题,对学过法医痕检学的人来说,实在太常规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是有标准答案的。
所以欧阳婷婷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
“当然是因为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