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升平轻轻合衣倒卧在床榻上,长乐见状赶紧放下百子千孙帐,帐帘在眼前对拢瞬间遮挡住外界光影,黑暗笼罩住升平带来困乏,她的双眼慢慢闭合,寻找最舒适的位置翻身。
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就在枕边俯着,升平觉得有股血腥味道扑面而来。升平睁开眼,借着帐子里微弱的光线仔细打量,因为是重新修缮的东宫,此刻墙壁簇新,锦衾鲜亮,所有一切遍布喜气并无不妥。
升平安慰自己,大概是连日来不曾好好睡过,突然换到东宫居住难以适应,应该不必如此惊恐,升平再次闭上眼,断绝目视,血腥味道反而越发重了起来。
闭着双眼的升平,小心翼翼向前探出手,手指轻轻抚过锦被,一下下,直至身边……停住。
柔软还散发热度的物体正陈横在她的耳边,升平用手指顺着锦被探入,指尖所及是顺滑的动物毛皮。升平猛地睁开眼,猝然起身,用力掀开被子,赫然入目的是一只刚刚断气不久的虎皮狸猫,脖颈被人用外力扭断,血肉模糊的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身体下方是黑褐色的血正漫延开,洇晕大半个紫檀榻。
升平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直直的看着狸猫尸体,因为整个人太过恐惧,她只能狠狠咬住掌心压抑住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狸猫的双眼已被人剜去,脖子上断裂的骨头白森森露在皮外,温热的身体证明它刚刚被杀不久,甚至可能不超过一个时辰。
是谁这样心狠,是谁这样大胆?居然用残忍的手段虐杀狸猫放在太子新婚床上?
是太子?应该不会是他。他想折磨升平的话方法太多,不必用这样妇人手段。
拓跋丽容?有可能,毕竟升平身下所躺的是她姐姐应得的位置。
还会有谁?会不会是太子后宫的妃嫔?会不会是那个不曾出现的齐王?
升平咬紧牙关与死猫相对,泪顺着脸颊不断流下,凉至骨髓心底。此时她不能喊。身处新境,不知敌人藏匿何处,喊出来便会打草惊蛇。她也不能哭。强弱难辨,惊惶失措只能泯然气势使仇者快慰。
升平哽住哭意,勉强自己憋回眼泪,逼自己伸出颤抖的手指将被子再盖回原处,然后从榻上缓缓起身,仿若自己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般,整个身子靠在榻边看似平静无波的微笑。
①窦氏。李渊元妻,京兆始平人。隋朝定州总管窦毅的女儿。窦氏母亲是北周武帝的姐姐襄阳公主。窦氏年幼时非常聪慧,曾为北周武帝出计策招纳突厥皇后。窦父为窦氏画孔雀招婿,谁能射中孔雀眼睛便可成为她的佳婿。李渊发出两箭皆中孔雀眼睛,遂入门迎娶。成语“雀屏中选”便出自此处。
②此处是清朝帝后成婚礼仪。唐朝已不可考,借鉴。
好合未必经百年
李建成与朝官在两仪殿共庆大婚盛事,归来时已是满身酒气踉跄不能成行。夜深露重,有两名谨慎内侍搀扶太子建成步入东宫,几人步履匆忙卷入一股凉气,升平身边服侍的宫人似被冷风侵袭般悉数瑟瑟发抖。
内侍将李建成搀扶至外殿,烹煮醒酒茶镇神汤服侍太子饮用,几人来回忙碌穿梭,动作异常熟练,却没有一人入内殿禀告升平。升平坐在百子千孙帐中除了用双耳辨别殿外声响,不能动也不能问。
稍后,东宫内侍开始四下关闭门窗,并拽下垂绳在窗前落下厚重垂帘,几片金缕碟的帘子密匝匝将东宫里忙碌的一切掩盖,瞬间与外世事物隔绝。
从未经历如此紧张场面的长乐紧张的抓住升平的手,升平反按住她的,主仆两人惶惶看着周围所有的内侍井然有序甚至可以说是训练有素的动作。他们的紧张在一声巨响后放松下来,所有人都像被人抽了筋骨,立即颓下身子。窗前的垂帘一动不动,再加上门窗紧闭,摔碎东西的声音根本不能传到宫外。
又接下来是一声巨响,大婚所用的销金朱胆瓶被砸碎,碎片四溅,若干飞到内殿销金砖上,红瓷滑于黑地,明晃晃的显眼。
围在升平身边的宫人立即疾步走出收拾,也同样的动作熟练。
此时,升平已经独坐三个时辰之久,木然看着死猫一点点在被窝里冰冷,必须假装无谓。原本以为只要等到李建成归来,由他来掀开锦衾发现一切诡异,事情便得以解决。可没想到,三个时辰后等待她的是另一种变相折磨,她的新婚丈夫,大唐王朝的太子殿下,此刻正毫不顾忌情面在外殿摔着大婚吉庆的象征。
又是一声巨响,升平明显感觉长乐贴住自己的身子猛地一颤,升平按住长乐的手,长乐低下身子在升平耳边怯怯的问:“太子妃,现在该怎么办?”
升平过了半晌,才镇定的说:“你给太子煮杯醒神茶。”
长乐虽然心中惊恐,但还是深吸口气去偏殿准备,不消半刻,茶已端在手,还未等送至内殿,李建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内殿门口,长乐受到惊吓差点将茶盏摔在地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升平抬头望着李建成,他身上朱红朝装金丝绣蟠龙正盘颈而卧,头戴赤红金冠,仪容雍俊,姿态秀雅,即使酒醉他也丝毫不减皇家气度,此刻正慵懒的靠在殿门口睨着喜帐中的升平,目光深邃,别有意味。
“本宫喝醉了。”李建成嘴角噙着笑,目光冰冷。
升平垂低视线起身,从长乐手中接过茶盏徐步走上前,“请太子殿下用醒神茶。”
李建成玩味含笑,接过升平手中茶盏端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升平仰头,坦然迎上李建成的目光,骤然察觉他眼底神色不对,还来不及躲闪人已经被李建成粗壮双臂捆住身子,她本能的别开脸,下颌被他用力钳制扭过来,双唇狠狠压住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