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中,一道老人的声音幽幽行近:“生人肉,补其血,药百病,护其精。‘九玉莲’一百年就开这么一次花,我天山派想尽办法想多种几株,却不知是何缘故,一直栽种不成。小行要靠着它救命,我们整个天山派要靠着它续小行的命。为此,我们让出了各大门派很多好处,让他们不来抢夺‘九玉莲’。谁能想到最终功亏一篑,‘九玉莲’没有被各大门派抢走,却被‘恶时雨’夺走。”
几位江湖少侠齐声:“师叔!”
戚映竹随着他们看去,见到雨雾弥漫,一个白发老人轻飘飘从树梢上飘落而下。他怀中抱着一个瘦弱无比的孩子,那孩子眼睛幽黑冷漠,脸色却惨白,身量如一个四五岁的稚子一般,恹恹无比地被老人抱在怀里。
这个小孩儿,便是天山派要救的天才孩童,叶行。
因功法受损,叶行已经有八九岁,看上去却和四五岁孩童一般。
几人面见这位天山派的师叔,连闫腾风都客气地拱手招呼。这老人不像自己的几个师侄一般喊打喊杀,他看上去脾气倒好,对戚映竹苦笑着解释:“掌门师兄的意思,是不要这‘九玉莲’了,只要‘恶时雨’为此付出代价,死了便好。但是没有‘九玉莲’,小行怎么办?小行才几岁,就要这么没命了,我于心不忍。”
老人道:“戚女郎,你也是讲道理的。之前我的几个师侄要挟持你,我替他们道歉,天山派定会奉上无数金银补偿于你。可你能否说服‘恶时雨’,将我们的‘九玉莲’还回来?小行自幼失去恃怙,拼了命地练武,也不过是想在天山派有一席之地。这孩子命苦,我们是看着长大的……我们宁可违背掌门师兄的意思,也想下天山,为小行求一个未来。”
他哀求:“你这般健康的人,是不知道整日病重、无法下床是什么滋味,这对一个本是天之骄子的孩子,是何等折磨。”
闫腾风皱眉。
他想开口,想说谁能比戚映竹更清楚病榻上的感受。戚映竹却雪白着脸,打断了闫腾风的话,她恍恍惚惚的,眸中似有水雾闪烁:“原来是这样,原来那真的是神药。时雨都是为了我……可是‘九玉莲’已经、已经……只剩下了三瓣。如此,可还有用么?”
几人大惊。
他们迟疑之下,却都迫不及待:“哪怕有一瓣,让小行维持住性命,再慢慢找其他法子治病呢?”
戚映竹低头。
夜雨将她声音弄得缥缈:“……好,那我们一同去寻时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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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府邸中的打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大雨没有影响这里的杀戮场,反激起了人骨子里的凶残。“秦月夜”的杀手们下场后,所有人的杀性被激发。
众人都杀红了眼——
若说原本忌讳“秦月夜”,可是一个杀手组织,和杀手组织有仇的人,本就多。之前“秦月夜”的内乱,在场的有不少人参与。而今这些人在这里,心中都开始怕“秦月夜”的日后报复。
如此,不如就趁机,能杀多少算多少!
最好让“秦月夜”不再是那个压在所有江湖门派头顶的杀手组织,最好让“秦月夜”日后由几大门派轮流坐庄,让这个杀手组织成为大家手中的刀!
而他们势必要打着旗号——
“秦楼主,我等也不想与你们为难,但我嫂嫂的小姨子的姑父的爷爷一家曾被‘恶时雨’灭门,今日你们‘秦月夜’偏袒‘恶时雨’,我等少不得要讨个说法。”
“恶时雨,我们是替天山派来讨伐你的!你将‘九玉莲’交出来,我们既往不咎。”
时雨不理会这些声音。
他杀人时如入无人之境,心境平和,越是平和,越是视人如死物,一刀抹杀了去。江湖恩怨是算不清楚的,他早就明白当了杀手,不是人来杀他,就是他去杀人。他原本不想在新婚日杀人,但是这些人不让他去见央央。
他只有杀光这些人,才能离开。
这样的时雨,是世上最真实的冷血怪物。他身形在血泊流雨间穿梭,一身红色新郎服,被鲜血沾染,硬生生变成了世上最不祥的恶煞之衣。
这里人人都要他的命。
他便也要这些人的命——
天光大亮,时雨手中匕首再划破一人咽喉。那人软绵绵倒地,时雨单膝跪地,匕首横在眼前。他拧腰要起、再杀一人时,清澈的、哀伤的女声从大门口传来:
“时雨,住手。”
同时间,一道老人内力浑厚的声音与闫腾风沉稳的男声响起:
“感谢诸位为天山派讨公道。诸位且先住手。”
“尔等在此打架滋事,挟持寻常百姓,扰乱城镇民风,若再不住手,朝廷唯尔等是问!”
院子里瑟瑟发抖躲在角落桌下的被时雨雇来的客人中还有活着的,当即大呼:“是官老爷么?官老爷救命!这些人全都疯了……见人就杀啊。”
诸位江湖人士犹豫不已:“天山派来人了?”
秦随随和步清源收了手,杀手们警惕地盯向大门。时雨抬目,脸上沾的血迹没有擦干净,他眼神起初是凌厉的寒剑,在看到那抹绯红嫁衣时,眼神如同清雨一般,波光清盈,纯澈懵然。
穿着嫁衣的戚映竹走在闫腾风身旁,和白衣绒裘的天山派人一同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