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林玉婵心里有数,早就构筑出了换算通道。
“一磅是四分之三斤,每磅一便士,就是每百斤133便士,按现在的汇率,就是大约……一两六钱银子……”
她迅速估算,瞠目结舌。
“为什么这么便宜?”
常保罗微微一笑,好像考试满分的学生,眼里带了些得意。
“因为宁波附近棉花丰收,大家都在码头囤货,所以价贱。”
林玉婵觉得不可思议:“上海这边也丰收呀!价格能比宁波高出近一倍?”
常保罗摇摇头,猜测:“大概是宁波去年被太平军攻陷过,洋商不爱去了?”
林玉婵瞬间起了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她转向孟三娘:“你说你家里种了多少棉花?”
常保罗一挺胸脯,替他太太答:“三娘家里的棉花田产量不小,我……我也觉得当地收购价有点贱,没让他们卖。”
林玉婵高兴得蹦到绿沙发上,连着颠了好几下:“快去找义兴!别忘了运费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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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价格的因素很多,在信息不通畅的古代,更是不可能做到完全有效市场。
据常保罗描述,宁波附近的棉农棉商,大概是高估了洋人的收购意图,大量囤货宁波港,导致当地原棉价格走低。
大家为了多种棉花,身上大多背着债,只求尽快将货物脱手,亏本的甚多。
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像常保罗一样,恰好在棉花收获季节往返宁波上海,意识到了两地的价格差。
就算有人知道这价差,也不会轻易往外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悄悄把钱赚了多好,何必让别人分桃。
就算有人隐约觉得,宁波港的原棉价格有些过低,但中国人性情保守,做生意讲究落袋为安,没人愿意冒风险,带着巨量货物,到其他地方去碰运气。
导致不少个体棉农棉商,只能在宁波就地贱卖,赶紧拿钱走人。
倒是便宜了去宁波收货的洋人。在棉花日渐紧俏的年份,反而捡了个大漏子。
林玉婵果断决定,把账面上的闲置资金,全用来收购孟三娘家乡附近的棉花。
然后运来上海,以每担三两银子的价格卖出去,利润直接翻倍!
她看着常保罗,笑问:“合约带来了吗?”
常保罗一愣,“啊,啊,那棉花田又不是我的,是她父亲族里……”
没说完半句话,常保罗脸色发红,悔恨得跌脚。
他近来自觉业务能力已经精干许多。短短一年时间风云变幻,磨练颇多,让他从去年那个划水偷懒的打工人,真正蜕变成独当一面的大经理。
不料,比起这个古灵精怪的小老板,还逊一筹。
当时在宁波,得知两地价差,他就该当机立断,直接让亲家签好合约,棉花运来上海,让林姑娘直接付款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