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警官眯着一双眼睛,立刻分辨出了谁是带头的,喝令铐上,辫子结到一起。
老乡绅老泪纵横:“冤枉啊!饶命啊!……”
猥琐小贩撒泼打滚:“小的只是路过……”
道学先生跪地不起:“天日昭昭啊,洋人在大清国土上竟然能如此耀武扬威……”
威廉警官置若罔闻,又讨了十块洋钱的辛苦费,吩咐手下将领头闹事的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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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敏官拧着眉,抓紧时间,已经从门房茶房那里听闻了方才的事端。
小姑娘脚边一杆黑漆漆的枪。她脸上还带着那种孤注一掷的、亢奋的潮红,胸脯起伏,虽然没伤着,但也显狼狈。
自她决定抛头露面经营商会开始,这种事早晚会发生。他既不能十二个时辰守在她身边,她必须自己独力应付。
看样子,这回是应付过去了。可他不觉得有多痛快。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气势汹汹上门“维护风气”的时候,骂得多难听。
他轻轻拍拍她肩膀。
林玉婵反倒豁达地说,“没关系,这些人一点也不能打……”
“慢着,”苏敏官忽然转头,断喝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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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得最凶的被抓去了巡捕房,一群乌合之众犹如被泄气皮球,被巡捕稍微一驱赶,就作鸟兽散。
其中一个人,方才聚众闹事的时候他躲在后面,现在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逃走,而是偷偷摸摸的,一步一回头,别有用心地看着商会门口的动静。
苏敏官眼神犀利,立刻盯上了他。
大步赶上,抓住那人手腕,皮笑肉不笑:“还没请教尊姓?请阁下赏脸进去吃盏茶。”
那人脸贴黄膏药,身材麻杆,被苏敏官一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大骂:“巡捕都没抓我,你凭什么找我麻烦?我告诉你,我上头有人……”
威廉警官叼着烟卷,视而不见,朝林玉婵举帽告别。
林玉婵也一头雾水,飞快跟友商告辞,请他们先回去,然后跟上苏敏官,招呼门房关上大门。
黄膏药小声骂骂咧咧,见苏敏官不松手,态度又软下来,赔笑道:“小的真的只是路过,听闻这里人声鼎沸,以为是什么热闹呢,原来是有人看不惯贵商会里有女人,这才闹事。说实话,小人对此是十分不敢苟同的,女子能掌家,能理财,怎么不能从商了?古有巴寡妇清……哎哎,你们别不信,我还壮着胆子劝了他们两句,奈何力所不逮,没能劝住……我真不是他们一伙的……”
苏敏官把那黄膏药拖进一个杂物间,朝门房茶房使个眼色。
此时会馆里没别人,两位打工人立刻化身黑恶势力,冲上去搜身,把这黄膏药的口袋扒了个干净。
黄膏药吓得声音都变调:“哎哎,小人是正经男子,可不好这调调儿……你们、你们侵犯人身,我要去告……”
哗啦几声,地上丢下一个荷包,一个西洋皮夹,几张纸。另有银钞若干。
苏敏官伸两指入皮夹,拈出几张花里胡哨的英文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