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抽一口气。
原棉最新价格:每磅十六便士,相当于每担白银二十六两。
三日之内,价格又升五成。
林玉婵:“……”
想读档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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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和苏敏官对看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不冷静。
苏敏官心一横,拉住她的手,一口气跑出二里地,眼不见心为净。
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她不禁想,倘若自己拿到这十三余万两货款,不是存银行,而是继续买卖棉花,此时财富翻倍,能平白变成二十七万两!
同时也意味着,如果棉花价格维持在这个水平,明年此时,她需要用十六便士每磅的价格购入棉花,来偿还沙逊和怡和的库存。
单这一项,不仅十三万两打水漂,还会倒贴十四万两。
不仅她和苏敏官的积蓄。整个博雅都会赔进去。
风险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做多和做空不一样。做多(看涨)某样商品,譬如投资一百两,最坏不过商品价值归零,一百两血本无归,亏损有限度。
而做空(看跌)呢,只要目标商品价格一直涨,她就会无限制地亏下去,没有上限。
“疯了……”
她喃喃道。
苏敏官轻轻握住她的手。在深绿色紫藤木叶遮挡的公园一隅,不管不顾地吻她。
“跟洋商的所有合约都是我谈的,我签的。”他破釜沉舟地宣布,“博雅是有限公司,没有连带责任。真山穷水尽时,你就把我开了。我一人赖账。”
林玉婵不太买账,回去依旧有点闷闷不乐。苏敏官百般讨好她,她还是郁郁。
究其原因,她劝告自己的员工不要火中取栗,她自己却冒着巨大的风险。这原本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投机,赌博,真是很容易令人上瘾。
好在二十六两的天价也只是昙花一现。棉花收货季眼看来临,今年年景好,眼看丰收在即,价格也随之回落。
性急的棉商雇人加紧采摘加工,将今年的第一批棉花运抵花衣市场,准备再发一笔。
与此同时,《船务商业日报》——此时已改名《字林西报》——版面上一个小小角落里,登出了一则不起眼的公告。
《中国原棉渗水作假猖獗,上海总商会敦促各洋行谨慎收购,以免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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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公告措辞温和,语气中立。大概是为了避免伤害中国人民感情,只笼统地说有人在棉花包里掺水,连商号的名字都没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