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垣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副模样,按照他所设想的,在说出那桩秘辛后,即使谢池南不落荒而逃也会被众人指责,他会变得和从前一样。
不——
他只会比从前还要惨。
从前那些人不知道这桩秘辛,即使知晓谢池南和家中关系不好,却还是会把他当做谢家二公子好生供着捧着,便是私底下骂个不停,明面上也都是恭恭敬敬喊着一声“二公子万福”。
如今既然知晓了谢春行是因谁而死,自然也就明白为何这些年安北侯夫人如此不待见谢池南了。
次子害死长子,还是那样一个优秀拔萃的长子,只怕这辈子,那位安北侯夫人都无法原谅这个仅剩的儿子。
到那个时候——
别说那些不认识谢池南的,只怕就是他这些小跟班都不肯再与他为伍了。
趋利避害,自古以来,一向如此,何况这些人和谢池南交好又有几个是真心?不过是贪图他安北侯之子的身份罢了。
若连这个身份都没了,谢池南还能拥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这是魏垣设想并且希冀看到的画面。
可事实呢?
事实是现在满街的人都在称颂着谢家满门忠烈,称颂着谢二公子是好人,道着匈奴人该死。他们仿佛都忘记从前也是他们说道着谢池南的不堪,说他不配做谢家人,不配做谢侯爷的儿子,甚至在刚刚,他们还在痛骂谢池南,怪他害死了谢春行。
魏垣当然知道民心最容易被撺掇。
这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从来都是人云亦云,他们不会去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也不会管你这么做的原因,甚至不会去管你曾保护过他们,他们这些人啊,只要抓住你一点点不好就能够站在制高点贬低你,侮辱你,仿佛他们是这世间一切公平的标杆。
可蠢货虽然蠢,却也有用的时候。
从前朝代更迭,新帝登基,靠得不就是“口口相传”的人心吗?
他今日故意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桩旧闻秘辛,不过就是想着靠他们的口口相传,让谢池南更加难在雍州立足。只是他没想到这群蠢货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再度反戈,甚至还一个个都歌颂起谢池南,仿佛他们都曾亲眼见过谢池南在战场英姿勃发斩敌杀将。
围观的群众尚且如此,更不用提他那些小跟班了。
刚刚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一群人,此时由陶野领头横站一排,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把谢池南和那个红衣女人围在一起。
他们坐在马上看着他,神色阴沉,目光不善。
这群从前就张扬不羁的人此时看着他更是仿佛要把他活吞了一般。
纵使魏垣再怎么无惧这些人,可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也不免觉得寒芒在背,他能对付一个陶家,一个傅家,甚至可以连谢家都不去害怕,可若是雍州城所有的高门权贵聚集一起……他神色微变,却也当真不敢再做什么。
只是心中的屈辱和火气在对应谢池南被众人簇拥维护的画面时,更加让他生怒。
他此时不敢再与谢池南争执什么,只能反手向扶着自己的侍从又甩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落于这喧闹的街道其实并未引起什么水花,只有谢池南看着他拧了下长眉,脸上干净疏朗的笑容也慢慢散了开去。
这副画面却让魏垣心里更加舒爽了一些。
他就在谢池南的注视下又狠狠踹了下身边的侍从,耳听侍从只敢闷哼一声,手臂却始终牢牢扶着自己的胳膊,不敢松开,他这才终于有了一些报复性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