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青山寺。
这场春雨稀稀拉拉下了一下午,直到申时初才彻底停下。
刚下完雨,天空依旧灰蒙蒙的,看着有些昏昏沉沉,赵锦绣睡了一场午觉醒来,出来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又见明初从外头进来,便问,“要走了?”
她刚醒,声音还有些哑。
“是。”明初走过来替她整理了下衣裳,嘴里跟着说道:“世子夫人让您再歇息下,她和小少爷去跟住持说一声就走。”
“唔。”
赵锦绣略一沉吟,“我去和嫂嫂说一声,跟她一起去吧。”
她虽然不信神佛。
但既然来了青山寺,也没有直接离开的道理。
明初倒也没反驳,只是给人倒了一盏茶,等她润了喉咙才跟着人一道出门,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姜唯母子出来,迎面碰上,赵锦绣便说了去意。
姜唯自是没意见,笑着应好,携着她朝住持的禅房走去,到那后,姜唯请小沙弥代为通传,进去的时候才发现禅房之中并不是只有法无住持一人,与赵锦绣有过一面之缘的法相大师也在。
赵锦绣不清楚他的法号,但在跟住持打完招呼后,还是和人合十一礼,客客气气喊了一声,“大师。”
法相也忙回了礼,“施主。”
姜唯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赵锦绣,却也没在这个时候发问,只跟住持说了一声,又听他说了几句,一一应下后便跟两位大师告辞了,出去的时候,她才问赵锦绣,“瑶瑶先前见过法相大师?”
“刚在大雄宝殿祈福的时候与大师有过一面之缘。”赵锦绣如实答道。
姜唯点点头没多问,赵锦绣也就未多说,只是想到她跟法相大师先前那番交谈,不由垂眸朝自己腰间悬挂的玉佩看去,思绪也渐渐有些飘散,直到听到姜唯说起“也不知道阿南在大营怎么样”,她才回过神。
她心里也有些担心,却还是笑着说道:“嫂嫂又不是不知道他,他一贯是个厉害的,自然不会有事。”
姜唯想了想,也跟着笑道:“你说的是。”
她不知道谢池南当日和谢平川夫妇的那番交谈,但也清楚他近日如此卖力是因为什么,目光不由朝身边少女看去,状似无意般随口一问,“金陵来信没?”
赵锦绣摇摇头,“还没。”
她倒是想得开,稍稍默了一会后又弯着月牙似的眼睛和姜唯笑道:“不过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左右我在雍州也还没待够,就是现在谢池南进了军营,我一个人在家里玩得有些没劲。”
姜唯听出她话中的失落,心下一动,正想旁敲侧击问问少女的心思,却见迎面走来一个青年,那青年不足二十,穿着一身青衣,手里握着一本佛经,身形挺拔如松,面庞如玉,气质隽永,只是一双眼眸太过漆黑,看着便有些冷清,像块捂不热的寒冰。
有人过来,姜唯便先收了心思,没再这个当口询问,而是携着赵锦绣和谢回往旁边让了一让,免得挡住来人的路。
再次碰到林斯言,赵锦绣已经不觉得惊讶了,脸上下意识地扬起一道笑容,正想跟人打个招呼却被身后的明初握住胳膊。
原本微张的红唇因为明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止住声音,赵锦绣知道明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轻轻拧了柳眉,先前她依着明初的意思没说自己跟林斯言待在一块,一来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不便,二来也是怕嫂嫂担心,可如今青天白日,前后又有这么多人,她不觉得两人需要避嫌到连声招呼都不能打。
她自问问心无愧。
别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便是有外人,她也不怕。
转头瞥了明初一眼,赵锦绣没说话,可眼睛里的情绪却很淡。
明初看到她这副神情便知晓她这是生气了,她脸色微白,红唇嗫嚅一番,却不敢多说半句,原本握着人胳膊的手逐渐松开,头也跟着慢慢垂下,不敢直视赵锦绣的眼睛。
到底是陪着自己从小长大的人,赵锦绣便是不满她的做法也不会当众苛责她,此时见她这般也就未再说什么。
她转过头想重新跟林斯言打招呼却见他已垂着眼睛径直与她擦肩而过,原本要说出来的话再次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林斯言离开,依稀能瞧见他那张清隽的侧脸满是清冷寒寂,他走得不紧不慢,宽大的袖子被风带起,却没有一步停留,他完全没有要同她打招呼的意思,就好像从未见过她。
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倒让赵锦绣一时恍然先前两人在佛堂下棋的情形也许只是她的一场黄粱梦,那个主动喊她过去陪她下棋的林斯言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赵锦绣红唇一张一合,最后也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无奈一笑。
她知道这位林公子在避讳什么,但她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他,你说他真的冷心无情吧,他又总会在你遇到麻烦的时候出现帮你,可每次当你觉得和他的关系因此亲近一些的时候,他下一刻的反应又会告诉你,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