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身后,战斗开始了。
韦安听到尖利的枪响,暂时还只局限在冲锋枪的程度上,接下来应该会更激烈。
他很熟悉这种声音,大部分人都参加过这类平定危险势力的战斗。
即使在联邦境内,也有大片光照不亮的边缘性星球,用于开矿、堆放垃圾、囚犯放逐,也有黑帮据点,在各种非法的交易和暗示中影影绰绰地存在。
在这么一个总体和平的年代中,联邦士兵仍参与过大量这类战斗,不过之前政府一旦出手,他们就会是力量更强大的那一方。
但是这一次,他们在合法行省桃源境内的这场战斗,是孤军奋战,不占上风。
韦安站在枪火声中,看着归陵的笑容。
无论是他的笑,还是那些话,都让韦安觉得不安。
这种不安不像故事里描述的那种让人想到恒星将落的不祥——因为一个可居住星球上的恒星都是真实的,不久前还稳居天空正中央,热量残留在大地上,所有人都记得它。
归陵的笑让韦安想起在最深和绝望的夜里,看到的虚幻的光。
在雨水中找不到来源的反光,在太疼了或止疼药过量时看到不存在的光点,又或数亿年前遥远星球映在一片黑暗荒地河流中的幻影,样子恰巧像一户温暖人家的窗户。
你跟着这种东西找不到出路,是恐怖寓言里不该跟过去的诱惑,一个绝无好处的幻梦,你跟去了,便会从此消失,走进完全的黑暗与疯狂中。
韦安也朝他笑了。
有几个军官老说他对归陵笑得太灿烂,不过他的笑也和阳光之类的东西没有关系,倒更像垃圾场里尖锐玻璃的反光。
韦安点点头。
“好。”他说,“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知道的吧,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跟着的。”
归陵看着他,瞳孔微微地收缩,有一刻他退了一点点,似乎想逃走。
但他并没有,他也没地方可以去。
韦安想他也许会说什么他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的话,但他没说,可能知道说也没用,这个话题他们讨论过了。
归陵朝他走过来一步,突然拥抱了他,认真地亲了一下他的发顶。
“真对不起,”他说,“你那么好。”
韦安抓着他的领子,去亲他的嘴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动作有点急。
对方没有后退,那种克制和轻柔的接触让韦安头皮发麻,归陵抬起手,手指插进他的头发,让这个吻带来的力量稍稍大了一点。
这当然不是什么很有欲望的吻,但也超过了蜻蜓点水式更倾向于亲情的那种随意的吻。
接着归陵分开距离,说道:“你去帮忙吧,我去技术部。”
他转身离开,衣领从韦安手里滑走,韦安怔怔站了几秒,头皮发麻的感觉还在,胸口有一大片接近于放松和酥麻的状态,他不太确定是什么情况。
他咳了一声,无意识整理自己的衣服,好像需要表现得正经一点。
然后他转头朝战场走过去。
韦安想和归陵说他没什么可“对不起”的。
他会痛苦,但那不是归陵的错,是他自己要和他在一起的。
这个人拯救了他,如果可以——韦安自己做得够好,这个世界也不至于太黑暗——他们当然会留在彼此身边。
只是变数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