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安的感知向下沉落。
他并不会对缩在小小的铁笼里感到不适应,他从孩子时起就习惯这样的身份了。他知道怎么蜷缩起来,忍受屈辱和控制。
他盯着自己的手,手腕不知何时又贯穿了一根铁链,焊进下方笼体。
可能是因为深域系统的力量复苏,让这东西感到威胁,又给他来了一下。怪不得那么疼。
他没有清除这些束缚,他需要和这个世界保持联系。
而且他不能动用深域系统的全部能源,因为他还要……准备武器。
韦安有一会儿遗失了细节,只感到他的系统还在运行,计算与进化,确保他即使在空间规则不同的地方,仍能够保持武力。
归陵说过,顶级武器是系统的标志性级别指标。九级系统的强大之处就在这里,他们可以进入源头,关闭裂缝。
那人一定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好了,他想了多久呢,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要遭遇的事了吗?
韦安仍在绝望地试图感觉他,肯定可以感觉到一点吧,他一定还活着、保有一点什么吧。
黑色的人形拖着他走过很长的路,系统仍在运行。
什么也没有。
韦安盯着自己的手,一条小鱼浮现出来,它紧张地悬停在那里,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况。
韦安笑了,动了下手指,把它收起来,这让他清醒。
他不属于这个地方。
他转过头,看到被拖过建筑的墙上糊着的一片黑色人形。
碎肉形成奇异的纹路,向内延伸,仿佛无数扭曲的箭头指向核心。中心是一片漆黑的圆形,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图案不是真人秀里的,来自和裂缝交易本身。
这是力量的映射,韦安想,它本体一定已经很近了。
韦安有一会儿陷入高热的昏迷,梦到自己和归陵开始行驶在上行桥上。
周围一片黑暗,路却很亮,他问归陵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最初就有推测,”归陵说,“宇宙太古老了,最初形成生命和文明的时间应该比人类早得多,可我们即使扩张到如此地步,也没有发现过更高的文明,这个宇宙像是给人类空出来的。
“有人猜测,我们测算宇宙的维度太低,物理规则本身其实是工具性的,可能是一种限制性措施,也可能天然如此——”
他描述了他们漫长的探索,说了蜂窝状宇宙,不同规则中宇宙的“房间”,说具体情况大概是有一天他们中有人在墙上钻了个洞,看到了另一个宇宙的光景——梧桐号趁机说了一堆“城市生物”的坏话,说事情全是那个集团搞出来的。
那是一个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世界,它们以人类为食,寄生在人类思维的量子层面,可以极快速而大规模地改变人类世界的物质状态。
没人知道它们本身是什么样的,当物理规则不同,全然相异的演化让两者无法沟通。
当然了,战争也可以说是一种沟通,最终人世间有一部分化为了它们的领地,它们中也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人类宇宙。
韦安没太听进去,他看着归陵的侧脸,想着自己很喜欢和他这样坐在车里闲聊。
他的声音轻柔,缓慢,韦安希望车子可以永远行驶下去。
“最初时人类认为自己开了地狱门,”归陵说,“我们过于傲慢,最终会让整个宇宙坠入求死不能的悲惨境地。最初五十年人类几乎是全面的溃败,极端宗教盛行,很多人精神崩溃。”
“后来呢?”韦安说。
“研究,反击。”归陵说,“鬼污染、空间膜、物理规则变异、深空系统建筑、物理规则变异,系统管理员的生物性依存,‘神明’和‘服务者’——我们试着理解它们是什么,那也不过就是另一种演化道路的生命而已。”
他看着窗外无光的黑暗,道路亮得发白,不时有界碑掠过,一片不属于人类宇宙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