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睡眼惺忪的看过字条,又捏着铅笔条在下面写了回信。忽然看到地上白蛇软瘫,尾巴尖鲜红的渗了血,他开口问道:“你受伤了?”
白琉璃怒道:“来的路上遭了偷袭,是只大猫头鹰,想要吃我。”
无心把白蛇扯到腿上:“大猫头鹰?不会是在黑水洼遇见的那只吧?”
白琉璃想了一想,不能确定,因为猫头鹰都是一个德行:“也许是?总之大得很。”他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个尺寸,拖着长声描述:“那——么大!”
无心捏起白蛇的尾巴尖,送到嘴里吮了一口,然后扭头吐出带血的唾沫:“一般的猫头鹰哪有那么大的?兴许就是黑水洼的那一只。那只猫头鹰的来路,我始终是不清楚,我只知道它和你一样,喜欢往战场上凑。战场上有人肉给它吃嘛!”
白琉璃坐在无心面前,拧着两道长眉告诉他:“你轻一点,我的鳞都翘起了一片。”
无心含着白蛇尾巴,用舌尖轻轻压下翘起的蛇鳞,又含糊的告诉他:“别怕。等你过几天再蜕一次皮,伤就彻底好了。一会儿你还回去陪桃桃,我先不走了,外面都是联指的人,我肯定出不了文县。不如留下来先和他们对付着,等到有了机会再说。”
在白琉璃和无心嘁嘁喳喳之时,苏桃一直守在窗前等待。外面有猫头鹰在鸣叫,声音难听到了极点,让人心惊肉跳。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探进了窗口,正是白琉璃回来了。
苏桃欢天喜地的接他进来,取下他身上的纸条展开了看。看过之后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白琉璃的脑袋上亲了好几下,然后脱了鞋上了床,心满意足的睡了。
翌日清晨,丁小甜上班似的,又来了。
掏出钥匙打开锁头,她放苏桃出去倒尿盆以及洗漱。等到苏桃端着尿盆回来了,她笔直的站立在朝阳光芒之中,横宽的粗壮身体被她从视觉上拔高了些许。默然无语的审视着苏桃,她看苏桃本来是朵含苞待放的白莲花,却因无人呵护,被罪恶的小白脸子浇了一泡热尿。白莲花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亵渎,反倒喜滋滋的汲取了养分,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小白脸子。
苏桃不知道她是如此的高看自己。对着挂在墙上的一面小圆镜,她不言不语的梳头发编辫子。头发太厚了,乌云似的堆了满肩垂了满背。手背在黑发中闪动穿行,显得手特别白,发特别黑。垂着眼帘目光散乱,她谁也不看,粉扑扑的嫩脸上毫无表情。
等她把自己收拾利落了,丁小甜开始检查她的功课。翻着满布黑字的稿纸本子,她见苏桃的确是抄够了数目,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早饭前,她带着苏桃站在房内,手握红宝书对准了墙上一幅毛主席像。先是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再敬祝林副统帅永远健康,一边敬祝一边挥动手中的红宝书。敬祝完毕之后,她带着苏桃高歌一曲《东方红》,末了又把红宝书翻开了,朗朗的诵读了一段毛主席语录:“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节约粮食问题,要十分抓紧,按人定量,忙时多吃,闲时少吃,忙事吃干,闲时吃稀,杂以番薯、青菜、萝卜、瓜豆、芋头之类。”
苏桃嗡嗡的跟着她念,肚子饿得叽里咕噜乱响。然而丁小甜坚决的要除去她身上好逸恶劳的腐朽习气,明知道她腹如鼓鸣,可硬是不让她吃早饭,宁愿自己也饿着肚皮陪她。把苏桃领出收发室,她迎着阳光说道:“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然后她摆开架势,带着苏桃跳了一支忠字舞。舞毕之后意犹未尽,她又让苏桃随着自己做了一套毛主席语录操。苏桃的肚子里本来就只有糙米黄瓜一类,且早在昨晚就消化殆尽,如今大清早的水米没沾牙,却要没完没了的载歌载舞,不由得有些支持不住。丁小甜走到她面前,严肃的看着她,见她出了一头一脸的汗,鬓角都湿了。
丁小甜很欣慰,认为自己既净化了苏桃的灵魂,又锻炼了苏桃的肉体。黑白之间是容不得灰色存在的,她感觉苏桃像一只迷途羔羊,自己既然见到了她,就理所当然的该拯救她。
把自己带来的饭盒打开,饭盒里面装了两个人的早饭,是杂合面的大馒头和腌黄瓜。两个人一起在桌边坐下了,苏桃拿起馒头嗅了嗅,鼻子里甜丝丝的全是白面味道。
“丁秘书……”她小声问道:“无心有饭吃吗?”
丁小甜沉着脸,没有回答。
苏桃不问了,慢慢的撕着馒头皮往嘴里送。丁小甜看了她的吃相,又是个看不惯:“不要做出这副娇滴滴的样子,不想吃就不要吃了。”
苏桃不撕皮了,当即在馒头上咬了一口。她也知道自己边吃边玩,吃得不爽快,不过母亲似乎从来不把狼吞虎咽当成美德,无心也认为女孩子天然的应该慢条斯理一点。女人都狼吞虎咽了,男人是不是就得茹毛饮血生咬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