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蒲城内,柯家药铺。
檐前雨瀑飞泄,像是凭空拉起一块水溶溶的垂帘吊子,将屋里屋外分成两个世界;淅沥声里,一个冷漠的少年恨恨骂道:“这种鬼天气都要人出去采草药,真是个吸血鬼。”
“你说什么什么呢”铺里面一个身体微胖的掌柜问道。
“没、没说什么,就说大老爷真是含辛茹苦,掌着这么大的店面,真是不容易。”少年谄媚的答道,心里却是这样想到:破店子,这么长时间天都没顾客上门,一点油水都捞不到。
掌柜的微微的恩了一声,却是教导到:“那是,你也不要觉得辛苦,钱财都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到了。”
少年有气无力的答道:“恩”。不情不愿的背起背篓准备出门。
正说话的功夫,三个大汉走了进来,和善的、凶悍的、严厉的三的三张脸迎面而来,那凶悍的大汉分外大声焦急地呵斥到:“掌柜的,金疮药,快,快点。”仔细一看,原来三个大汉都受了皮外之伤。中间的哪位严厉的最严重,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伤口。
少年赶紧上前:“金疮药,有、有,我来替大爷疗伤。”
少年取来纱布、金疮药,娴熟的包扎着,心中也暗暗称奇:以往之人,包扎时,多如狼嚎般惨叫。而这三人在上药时竟然眉头不皱,也无叫声。
大汉们似乎也很好奇,那和善的大汉不停以目示意同伴,似乎在征得同意,随后和善大汉和蔼说道:“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你这包扎的手艺非常好。竟然让人都感觉不到疼。”
“我叫花儿,这手艺自然是和师傅学的,我师傅的手艺那也是这蒲州城的一绝。”少年答道,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哈哈’三大汉齐声哄笑,只是笑声牵动伤口,又暗自忍住。
“笑什么,师傅说我命不好,寻不到药草,自然只能叫花儿。”
“可你是男子,怎么能叫花儿呢,哈哈哈。”和善大汉说到道,又是一阵哄笑声。
一听笑声,花儿自得的脸就便非常不自然,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转身拿起斗笠、背篓,口中含糊道:“告罪、告罪。”就要离开,那和善大汉却发话了:“小兄弟,你可是要去明山采药。”
“对啊。”
“等等,你可愿意当我的向导,我付你酬金。”说话时,和善大汉手里拿出了数枚铜钱。
花儿也不记仇,当即大喜,拿过铜钱,一口答应“好,什么时候出发。”
那大汉答道:“等雨停了,便入山去。”
包扎完毕,掌柜唤花儿回了后房,将数枚铜钱給缴了去,花儿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反抗,十分自觉地将铜钱缴上,笑嘻嘻的说:“孝敬掌柜的,孝敬掌柜的。”那掌柜得了铜钱,十分高兴,赏了他一顿饭,笑眯眯的离开,只留花儿一个人在后房里,剪裁草药。花儿脸色阴沉,一边独自剪裁草药,口中恨恨的骂道:“死掌柜,王八蛋、吸血鬼。”花儿挥着刀,一股脑的将愤恨发泄到草药上。兀自又叹了一口气:“命不好又能怪谁,我也许应该为自己起个名字。”
回忆着过往,花儿只不过是一个被收养的小孩,又哪有资格去要求那么多,花儿的记忆里,童年就是在流浪。这是一个很普遍的故事,家乡受了洪灾,人们成群的逃荒就那样从东到西,从北到南,也不知道什么方向,有一顿没两顿的乞讨着一路逃离着灾荒。在哪时候,他知道了蛇可以吃人,狗可以吃人,连人可以吃人。自己靠着学了几手小偷的功夫,才在乱世中活了下来。
然后,父亲母亲丢了,也不知道流浪了多久,到了蒲州城,掌柜的看他可怜,赏了他一碗饭,又看他机灵,能干活,干脆收养了他,算是请了个免费的伙计,有意无意的教了他些医术。再然后,他就成柯家药铺的伙计,再然后了,就是这样一直到现在。虽然掌柜对自己不好,但是收留了自己,还传了点医术,花儿心中其实将他当做师傅的。想到这,花儿叹了一口气:“过去,真是糟糕的记忆。”
花儿其实也想过未来。蝼蚁尚且偷生,渴望未来。更何况花儿这样一个大活人,尽管这只是一个名字都是糊弄取着的人。未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呢?或许像王大富商那样富甲一方、锦衣玉食、穿金戴玉、一掷千金、仆人无数,家有良田千顷,一院的猪狗牛羊,满屋的元宝铜钱,一炕的妻妾丫环,每次出行前呼后拥,得了病,大夫亲自上门,给的赏钱都够自己吃上一年。或许也像李大刺史那般,举足轻重、一手遮天、位高权重、万人之上、叱咤风云、呼风唤雨、娇妻美妾、高宅大院,兵甲护卫,威风凛凛,出行时,霸着道路,谁见了都要俯首。然而,有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