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啊,好久不见。林安靠在椅背上春风得意心情大好,想来师弟该是废太子的一条好狗,恐怕也问不出什么,直接上刑吧。他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微微抬手,一旁的狱卒便提起鞭子狠狠抽向赵容里。
赵容里双手双脚被绑着,没挨几下就皮开肉绽了,浑身肌肉拧起,他疼得痉挛也不愿求饶。
师弟,早年我便说过,不要落在我的手里!林安看着他就想起自己脸上那道疤的耻辱,他眼神阴鸷,起身夺过狱卒的鞭子,力道刁钻,专往赵容里的伤口下手。
林安学过武,手劲极大,现在又是一副往死里打的架势。狱卒看得心惊,硬着头皮在旁边劝告,林大人,赵容里尚未定罪,定北候那边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林安回身便劈头盖脸地大骂道:你怕个屁!定北侯又如何?这老匹夫不还得乖乖缩在他的龟壳里!就连钟应月那个贱人都要被送回漠北了!
话音一转,他又故意说给赵容里听似的,讥笑道:啧啧,昨日那份被呈上去的和离书天下皆知,赵容里啊,瞧瞧你窝囊的狗样子,真真是一条被钟氏抛弃的丧家之犬!
这些话是明晃晃的淬毒针,藏都不藏,只想把他扎得鲜血淋漓。而赵容里垂着头,不知是疼昏过去了还是如何,依旧没有作声。
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让林安不够痛快,着手正狠抽了几鞭子,外面却突然传来家臣急报。
林安出去听过,不一会儿竟铁青着脸回来。
贱人!都是贱人!我早晚送你们一起下地狱!林安气得发抖,抬手就将鞭子砸在他身上,恨恨地带着一行人走了。
一通审问无果,赵容里被拖回牢房时,身上又多了好几处骇人伤口。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漫长地等待,等下一次审讯,等他这一场倾尽所有的赌,什么时候能迎来最终结局。
暗牢里的日子太难熬了。
赵容里被审问的时候越来越少,幽闭狭小空间里滋生出的心鬼会令人发疯。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半昏迷的状态,然后被惊醒,周而复始。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少月生日落,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审问他了,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被遗忘在这里,任由腐烂。
五感迷蒙间,他看见了好多张人脸,痴笑怒骂,走马灯一般徐徐现过。这些面皮里,有他不想见到的,也有他思之如狂的。他的意识在混沌中漂浮又下沉,整个人落在混乱的梦境里想要摆脱,却又想继续长眠不醒。
他好像回到了赵府,回到了一切的根源。
少时的赵容里在赵府并不好过。
他是丫鬟所出,赵府虽不是什么望族,但仗着家里出过两个贵妃,便染上了不少龊语。母亲费劲了心思,好歹才让赵府认下了赵容里这个私生子。
然而他卑贱的出身,大抵谁都能唾上一口。可不好过又如何,他自认胸中藏有经纬,有些东西,他以为自己挣来便是。
世事无常,天清四十二年,母亲病逝,他却连母亲的一袭安葬之地都寻不到,赵府嫌丫鬟病尸晦气,只说一卷席子烧了便是。
青阳山葬下母亲后,赵容里一心只想入仕,思来想去,唯有科举这一个办法。
当朝科考不干净,他屡次没中得好名次,想求个赵府的举荐,却被同族的兄长胁去当替文手,不过也因为当这替文手,才有幸开了眼界。
赵容里第一次见到五姑娘就是在京彦书院的茶文宴上。彼时都在传定北侯的外孙女从漠北归来,会在京彦书院的茶文宴上露面。
要说这定北侯钟氏,世代战功赫赫。民间口口相传道,就连定北候府的战马都衔着荣耀。
苍狗白云,然自天清年起,朝堂就争斗不休,官场腐败,边关各地战事不断。钟氏四位儿郎与长女的夫婿,为平定各乱相继战死,独剩两鬓斑白的定北侯孤身回京复命。
与此同时,在京都身怀六甲的定北侯府长女听闻亲弟和夫君的噩耗,产下独女后自刎而去。
几百年的钟氏大族,一时之间高楼坍塌。那四位战死的钟氏少年郎,甚至还没来得及娶妻生子。这般悲凉之景,群臣都纷纷嗟叹。
朝堂里,高座之上的皇帝只一番封位嘉赏,钟老侯爷就带着钟氏本家唯一的血脉惠英郡主五姑娘安守漠北去了。
这一去就是十几年,直到今日才被召回京都。
可即便如此,昔日骁勇善战的定北侯依旧健壮,身份尊贵的惠英郡主更是京都现下滔滔不绝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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