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乔被张雪霁拉着,两人换了个方向,变成张雪霁在前面带路。后面午黎不情不愿的跟着,他虽然看这两个人类颇不顺眼,但目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更何况他身上还叠着张雪霁给他下的二十几道拘束阵法,想跑也跑不掉。
说到这个拘束阵法,午黎就忍不住一阵郁闷。他盯着张雪霁的背影,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看出对方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但普通人能将仙家阵法化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就很离谱。
午黎至今还未曾见过比张雪霁更擅长布阵之人。
张雪霁:“你以前学过下棋?”
谢乔乔摇头。
张雪霁诧异——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的午黎便嘴快的接了一句:“骗人的吧?你没有学过下棋,居然和那个老头子有来有回下了那么久?”
谢乔乔:“觉得应该那样下,所以就下了。”
午黎不可置信:“所以你连围棋的规则都不清楚?”
谢乔乔坦然:“我从未学过下棋。”
张雪霁对谢乔乔那近乎先知能力一般的第六感已经快要免疫了。但午黎明显还没有张雪霁这么习惯,他愣愣的看着谢乔乔背影,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半天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直到前面张雪霁和谢乔乔逐渐走远。午黎反应过来,连忙小跑追上他们。
“喂!你们怎么一点也不等我啊?”
谢乔乔连头都没有回。张雪霁好歹还回头和他搭话了,只是说出口的话仍旧不怎么中听:“我在和乔乔商量,哪里的兽医去势功夫好。”
午黎:“……你有病啊?!”
三人一同回到了客栈,午黎自然不可能和谢乔乔他们一间屋,自己另外租了一间空房;当他得知谢乔乔和张雪霁是住同一个房间时,他看向二人的目光布满了‘果然如此’的潜台词。
回到房间里,谢乔乔先把大鹅被偷走的钱袋还给大鹅,伏泉明的钱袋则由张雪霁拿去交换。
张雪霁离开后,屋子里便蓦然安静下来。大鹅和琵琶虽然会说话,谢乔乔也偶尔会回应他们,但这些话语声完全不会显得屋子里有多热闹——在张雪霁离开谢乔乔身边后,却好似带走了她身上为数不多的人间烟火气,只留下一个冷漠沉郁的危险剑客。
谢乔乔坐在床沿,闭目养神,灵力一如既往游遍周身经脉,着重修复了胸口的伤痕。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明明一直在用最好的灵药,但谢乔乔心脏处的伤始终没有好转。她只需要一低头就能看见那道狰狞的伤口,随着血液流动而不断跳动的心脏,和心脏深处那块小小的粉色残缺剑心。
越靠近凤凰圩,越能感觉到其余剑心的力量。体内寥寥无几的剑心碎片也越发躁动不安,连带着谢乔乔这几日的灵力也比平时更暴躁一些。
忽然,她睁开双眼,眉心一道若隐若现的淡红色印记闪现。大鹅第一时间察觉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独属于谢乔乔的强大剑意——它立刻伸长了脖子:“乔乔大人……”
只是眨眼的功夫,大鹅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谢乔乔的动作,床沿上就已经失去了人影,它耳边只留下了谢乔乔的一句冷淡叮嘱:“就在屋中等我,不要随意走动。若是张雪霁回来问我下落,就说我出门散步去了,很快就回来。”
大鹅睁大眼睛,呆呆的开口:“好……”
琵琶提醒它:“乔乔大人已经走了。”
大鹅反应过来,立刻扑到窗户旁边,探头往外看。窗外只能看见黝黑一片的港口,以及港口处高高挂起的明灯,在海风中摇晃。客栈窗户刚好对着码头,但是看不见附近的镇子,所以大鹅也只能看见一片水光粼粼的海面。
它两手撑着窗户,有些懊恼:“唉。”
谢乔乔出了客栈,她独身一人时便不必再将就任何人的速度,转眼间便从码头来到外海;海面水波起伏,星星点点的幽绿色眼珠如同萤火,随着水波晃动。
海风里混杂了血液的味道,并不好闻,甚至还有点臭。
谢乔乔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被更多海妖虎视眈眈盯着的老爷爷——对方左手捧棋碗,右手执棋子,白子在他手指间玉白莹润,微微泛着光。
对方手中白子落下,狂风席卷的海面骤然平静,纵横线交错的十九条长线在这片海域之上组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棋盘,将所有的海妖都圈禁其中。那些海妖霎时意识到了什么,尖叫怒吼,试图用肉体力量蛮横的突破‘棋盘’。
但即使是以身体力量出名的海妖,在这方棋盘上亦只有做棋盘底色的命运。一朵朵血花混合着海水,在棋盘方格间盛开。而此时,周不死缓缓从棋碗中捻起第二颗棋子。
依旧是白子。
依旧是玉白莹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