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孙氏居然没死,居然强撑着生下了孩子,不管这孩子是否能够存活,裴馨儿都不由对她由衷地敬佩起来。
她想了想,对昭煜炵说道:“爷,如今孙姨娘母女都需要大夫诊治,一位大夫怕是忙不过来,还是再请一位过来吧。”
昭煜炵想了想,点了点头,自派人去找人不提。
老夫人则是心中五味杂陈。孙氏能够勉力生下她的曾孙固然是很好,却没想到只是个丫头,而且还貌似难以存活的样子。但她也知道孙氏是冒了多大的风险生下这个孩子的,甚至可以说是拿命去拼的,自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便在锦绣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道:“既然孙氏已经生下了孩子,我也就不在这儿添乱了。炵儿,你公务繁忙,也该早些回去休息才是,这儿就交给裴氏吧。裴氏,这回你可要小心看顾着孙氏,不管如何,尽量保全她们母女,需要什么只管去拿去买,咱们将军府不是出不起那点儿钱的人。”
裴馨儿早见惯了老夫人这种性情,闻言忙低眉敛目地应承下来,说道:“老夫人放心,妾身这次必定亲自看顾着,再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走了出去。
昭夫人也笑着起身,拉着裴馨儿的手道:“你一向是个好的,行事稳重、心思细腻,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这次孙氏和孩子情形有些危险,少不得要你多费点儿心。想必你也不会应付不来才是。不过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只管派人来跟我说就是,如今你们大奶奶不经事,若有什么差池,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裴馨儿不由一惊,顿时对昭夫人这种热情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以前昭夫人虽然对她并不苛刻,却也没这么亲热过,这会儿猛不丁受到这种待遇,她非但没觉得欣喜。反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人都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这昭夫人没理由也没必要对她一个小小的妾室献殷勤啊!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十分的诡异,由不得她不胆颤心惊。
昭夫人自是看得出她恭顺的表情下的警惕,倒也并不多说,只是微微一笑。便转身走了出去。
裴馨儿直到她走出了门口才回过神来,求助地看了昭煜炵一眼——那位是他的老娘,身为儿子的总该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吧?
没想到却看进了一双深邃的眼中,眼里的神色她看不清也看不透,昭煜炵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多加小心。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便也转身走了出去。对她幽怨的眼神视而不见。
于是眨眼间,这府里的三座大神便都走了个干净,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只剩下裴馨儿和李氏两个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李氏一向在昭煜炵、老夫人和昭夫人面前就是个透明人,这回自然也不例外。直到这会儿他们都走完了,她才敢凑上前来。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裴馨儿看了看她。若有所思,末了说道:“李妹妹这些日子一直照顾着孙妹妹,今儿个又折腾了这么久,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这儿有我看着就行。”
李氏其实很想借机表一下忠心,不说别的,总要挣着抢着争取一下照顾孙氏的机会。只是她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波,着实是累得慌了,而且这惊心动魄、险死还生的,实在有些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这会儿她已经是头脑发晕、四肢发软,还能好端端地站着便已经是奇迹了,哪里还有精力去表什么忠心?
于是她只得点了点头,羞愧地道:“我有负裴姐姐所托,没照顾好孙姐姐,实在是没脸留在这儿了。我就在隔壁,裴姐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
裴馨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李妹妹何必这么说呢?你可不是没有照顾好孙妹妹,而是照顾得太好了啊!”
否则也不会胎儿过大,差点儿一尸两命。
李氏脸上一阵涨红,嗫嗫地说道:“这……我也不知道,原来孕妇吃得太好了也不好,我还以为孕妇就该多吃,吃得越多越好呢!”
裴馨儿“噗嗤”一笑,倒也不为己甚,说道:“这也不怪李妹妹,你自个儿还没生过,哪里知道其中的道道?好了,快下去休息吧,我看你都快晕倒了。”
李氏涨红了脸,想说点儿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得叹了口气,躬身一礼,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
这时大夫已经进了产房,新生儿本就体弱,这个尤其怕活不下来的,更是不敢随意挪动。大夫就在房里诊治,裴馨儿便也抬脚走了进去,看到那个浑身青紫、气息奄奄的孩子,心中不由重重一叹。
孙氏固然不懂得孕妇不能进补过量,会导致胎儿过大不好生产,但她身为一个不受宠的妾室,想要进补也要有哪些个材料才行啊!裴馨儿知道,自己可从来没有给过孙氏什么补品,怕被人借机陷害,利用自己送的东西对孙氏下手。那么她吃的那些东西从哪儿来的?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当家这么久了,裴馨儿虽然还不能说完全掌控了这个家,手中的势力却也比刚开始的时候壮大了许多,至少各个主子院子里的动静再也不是两眼一抹黑,多少都能探听点儿出来。李氏虽然说照顾着孙氏,但那也只是饮食起居方面的,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自个儿掏钱给孙氏补身子。昭煜炵是个大男人,平日里后院的事情都不理了,又怎会特特给孙氏一个人送什么补品?老夫人和昭夫人自持身份,就算孙氏怀了昭家的孩子,也不过是个小妾、庶子罢了,再加上她们不当家,不会亏待了孙氏,也不会主动去为她补身。
这样一个个排除下来,有足够的能力也有足够的理由做这件事的人就显而易见了。裴馨儿不由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还以为她果真是已经死了心,乖乖待在院子里养病呢,却没想到依然死心不改,仍旧变着方儿地想要置孙氏于死地。
在这之前,怕是没有人想到补得太好也会要人性命,若是这次孙氏真的如她所愿,不管是一尸两命也好,还是只留下母亲或者孩子也好,对她来说都是极其有利的。一尸两命就不说了,若是只留下孙氏,她的身体差了,怕是再难有孕,也再难跟那个人争宠。若是只留下孩子,一个没有了亲娘的孩子能否平安长大?这更是个问题。
她差点就得手了,唯一漏算的就是孙氏的坚韧,拼死也要将孩子生下来,结果大人小孩都保住了性命。不过看这样子,就算保住了一条命,今后会变得怎样还很难说,孙氏和这孩子的未来怕是不会太好过。
这次是个不输不赢的结局,谁也没讨到好去。只是没想到那人的心机如此之深,而且想得出如此刁钻古怪的计谋来,不得不说,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对女人而言还是十分重要的啊!想想那个人也不比自己年纪大多少,却能够知道这么多事,如果不是娘家人替她筹谋的还能有什么理由?
一时之间她不由也有些警醒起来。这些日子她看着那人貌似安分守己,带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足不出户,是否也太过放松警惕了?现在看来那人的心思可深得很,看似风平浪静的,底下不知道还在预谋着怎样的动作。孙氏的今天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明天,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将那人彻底打落尘埃的话,将来一旦有机会让她复起,凭她的身份地位和娘家势力,就算是昭煜炵都不一定能够保得住自己!
想到这儿,裴馨儿不由悚然动容,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成了拳头。
另一方面,不一会儿,又一位大夫到来,一人负责孙氏,一人负责孩子,同时都投入了紧张的救治当中。孩子固然在母体中窒息了,孙氏自己的状态也是严重至极,两位大夫又是针灸、又是推拿、又是汤药地忙碌了半天,好容易才将大人和孩子的情况稳定下来。
裴馨儿一直在旁守着,见状便急忙询问情况,两位大夫于是分别将自己的诊断说了出来。
孩子毕竟太小,在母体中憋了那么久,这会儿虽然抢回了一口气来,但却不知是否能挺过这一关。大夫用针灸给她吊着命,同时开出了药水给她擦拭身体,能不能活下来要看孩子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