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毕竟是已经死去的人,死了的人再也无法跟活着的人争夺什么,再不济也就不过是条命而已。但活着的人却可以将她现有的一切全都拿走,让她生不如死!
她不愧是当年一手遮天,连先帝都蒙蔽了,如今又差点架空了皇帝的人,不过是瞬间的恐慌,眨眼间便又镇定下来,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淡淡地说道:“这么晚了,皇上还带着诸位大臣和皇后她们到哀家这儿来做什么?”
皇帝见了她的面,倒是奇迹般地一瞬间恢复了平静,冷冷一笑道:“朕本来是听说母后又‘不舒服’,带着诸位臣工来看望母后的,却没想到在母后的房门外听到了许多东西……母后,朕问你,朕的母妃当年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
他心中对太后怨恨至极,竟是连敬语都不肯说了。
太后又是一愣,定定地注视着他,眼中慢慢再次浮起了惊惶之色。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宫中安静得过分,便是那些贴身的亲信宫女嬷嬷们也都不见了踪影,当下脑子里灵光一闪,什么都明白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谣言,所谓的鬼魅,包括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皇帝布置的阁?其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一切的谜团揭开,她反倒镇定下来,有一种豁出一切的洒然,以及十分诡异的“终于结束了”的轻松。
她挺直了脊梁,凝视着皇帝,缓慢而平静地说道:“皇上既然都查到了,还煞费苦心布置了这么大的一局棋,又何必来问我呢?没错,当年是我下手除掉了庄贵妃,但那又如何?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我跟她之间本就是不死不休的纠缠,我不杀她,她又岂会放过我?不过是成王败寇的事情罢了。如今既然已经被你拆穿,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我怎么说都是你的嫡母,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说完,她的嘴边便浮起了一丝轻蔑的笑意,看着皇帝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高高在上。
皇帝被她的态度气得发昏,却找不到一丝可以反驳的话。从小在宫中长大,他自然之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即便是一向对自己的生母尊敬倾慕有加的他,也不能说出母妃一定不会去害太后的话,皇宫本就是个容不得心慈手软的地方,心太好的人一般都活不长,庄贵妃能够长期独获圣宠,生下皇帝最看重的皇子来,本就已经说明了她的心计。
然而太后那种轻蔑和笃定的态度却深深刺激了他。他冷冷一笑,道:“母后说的是,您是朕的嫡母,便是年老昏庸了,神志不清了,朕除了加派人手服侍您、照顾您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太后淡淡一笑,皇帝的处置方法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就是软禁而已。但那又如何呢?她总归还是活着,还是要继续享受庄贵妃一辈子也没能享受过的福气,不是么?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不禁升起了一股变态的快感,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看着她淡定从容的笑容,皇帝的心愈发地不平静了,可是却又无法发做些什么,太后至少有一点死死拿捏住了他——辈分和礼教。
他冷哼了一声,再也没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一甩手便大步走了出去,竟是连最起码的礼仪都懒得保持了。他一走,其他的人自然不敢再留下,便急忙紧跟着鱼贯而出,只剩下太后一个人站在无人的庭院中,深深的黑暗渐渐地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留宿
皇帝的心情不好,后面的人自然都处于紧张之中,莫不吭身地跟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即便是早已知情的裴馨儿和昭煜炵也不敢冒然出声,默默地走在最后。
一片沉寂的氛围中,从昭煜炵的手心里传来温暖的温度,传递到裴馨儿掌中,在慢慢蔓延到她的心底。这寂凉的夜,似乎也因此而变得温暖起来。
裴馨儿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的情绪渐渐放松了下来,觉得自己手中的这只手是那么的沉稳,不论什么事情,只要交给他就行了,她就能够安枕无忧,再不必担心。
就这么静静地走着,眼看着就要到顺安门了。那里是后宫和前朝的分界线,皇帝和皇后将要在此分开,昭煜炵便捏了捏裴馨儿的手,给她递了个眼色,随即放开了她的手,加快了步伐,紧走几步来到皇帝的身后。而裴馨儿则是愈发地退后了两步,就差没把自己完全隐藏进夜色中了,只希望所有人都把她忘记了才好。
紧握的双手分开,那份温暖也随之消散,她握紧了微凉的手,感觉心中似乎有些空落落的。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直接劝解皇帝,只好从他的身体入手。婉转安慰。
皇帝虽然气恼,却还没有失去理智,闻言勉强点了点头。看着她道:“皇后也是,夜已深了,早些休息阁,你们也都散了阁。”
最后那句却是冲着嫔妃们说的。
皇后和一众莺莺燕燕婉转谢过了皇恩,便跪下恭送着皇帝离去,待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站起身来。
皇后便对她们说道:“好了。皇上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都散了阁。不过。有句话本宫却要说在前头,各位妹妹都是精明人儿,今晚看到的事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里面应该都有一杆秤,还望好自为之。否则若是惹来什么祸事,本宫怕是也保不了你们。”
几个嫔妃哪敢反驳,唯唯诺诺应了下来。
其实便是皇后不说,她们也知道分寸,有些事情是禁忌,绝对不能触碰的,除非她们傻了才会四处去宣扬。事实上,她们有些人现在是后悔不迭。恨不得自己今儿晚上不曾出现过,没有搅合到这件事情当中去,甚至将方才的记忆全部扔到爪哇国去才好。她们现在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因此而被皇帝记上一笔。甚至被皇帝杀人灭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争宠? 裴馨儿也是识趣,见她看向了自己。便赶紧走了过来,躬身说道:“娘娘。夜深了,民妇也该告辞了……”
话音未落,便听皇后叹了口气,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陪本宫走走阁。”
裴馨儿一愣,却是不敢违抗,只得低应了一声,然后缓缓走到皇后身边,跟她相聚一臂的距离,慢慢向前走去。
皇后似乎有很重的心事,一直静静地走着,一声不吭。裴馨儿不敢懈怠,也不敢走神去想别的——万一待会儿皇后跟她说话,她却神游天外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她的心绷得紧紧的,多少有些预料到皇后是因何而感到心中郁郁,便愈发地不敢开口了,只把自己当做了锯口的葫芦,低眉顺眼地走着。
突然,皇后出声了,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宫里头一直都不平静,有人装神弄鬼,本宫是怎么查也查不到线索。谣言着落到本宫身上,便是本宫无能,几乎就要有人参本宫一本,说本宫不堪中宫之能了。”
听着这明显就是诉苦加抱怨的话语,裴馨儿依旧保持着沉默,并不轻易接腔。
皇后似乎也没想着她会接腔,说完这一句后,又恢复了沉默,一直到走回了栖凤宫,也没有再说第二句话。裴馨儿看着走回凤座上的她,心中有些犹疑,摸不清这为皇后娘娘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而皇后似乎也已经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开始面带微笑再次跟她东拉西扯地聊着天,也不管时间飞快地逝去,很快竟然来到了宫中落钥的时间。
裴馨儿有些着急了,急忙说道:“娘娘,时间已经不早了,眼看着宫中该落钥了,民妇也该告辞了。”
皇后这才看了一眼墙角处的西洋挂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本宫今晚上心情不好,也多亏了裴夫人陪着本宫说说话儿,这会儿才好了一些。不过倒是落得裴夫人耽误了出宫的时间,这也是本宫的疏忽。这样阁,今儿晚上你就歇在宫里阁,明天再出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