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曾经独掌大权十数年,势力自然也渗透到了军队当中。如今皇太后倒台,皇帝已经开始着手清除她在军中的势力,这个时候更加需要昭煜炵的力量来稳定军心,所以不论从什么方面考量,昭煜炵都没有独善其身、悠游自在的可能。
裴馨儿将一切前因后果都想得明白,但想得明白并不代表就能够放心。尤其是这种时候又牵扯上了边关的变故,刀枪无眼、战场无情,便是昭煜炵有三头六臂,上了战场之后一样是生死不由自主,这让她怎么能够不担心呢?他是这个家的支柱,敦哥儿和淳哥儿又都年纪尚幼,万一他有个什么好歹,将军府就算完了,除非敦哥儿或是淳哥儿长大了能够争气,否则昭家就只有每况愈下的命运,就算皇帝能够偏宠一二,可若是自己立不起来的话,皇帝没理由白养着一群对自己没好处的人,那么昭家就只有慢慢走向衰落。
她可以不关心昭煜炵的死活,却不能不关心自己的孩子的未来。想到这儿,她不禁反手紧紧抓住了昭煜炵的大掌,眼神里透出紧张的神色,看着昭煜炵一言不发。
昭煜炵心中一暖,愈发放柔了眼神,看着她道:“当真不要紧的。如今边关也只不过有些迹象,或许北戎会不稳罢了,并未发生什么真正的危机。况且就算真的打起来了,边关还有那么多精英之师,平日里也让自个儿的将领领导惯了,临阵换将这种事情乃是兵家大忌,皇上熟读兵书,自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你真的不必为我担心,战场我是不会去的。”
裴馨儿心中的郁结并未因此而消散,只因她很清楚,若是真遇上了北戎入侵这样的大事,皇帝定要派自己信得过的人前往边关督战才行的,而这个人选,怎么想都是只有昭煜炵才能胜任!
但她却没有将这些说出来,只是将忧虑深深地埋在心底。既然昭煜炵不欲让她担心,将一切都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她又如何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呢?
她强笑了笑,轻轻从他的手中挣了出来,岔开了话题道:“若是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了。爷辛苦了一天,不如妾身叫人传膳如何?”
昭煜炵点了点头,道:“也好,传吧。”
于是二人便专心用起膳来,边关之事,再没有说起。
吃完了饭,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因着今日各自都有些疲惫,便梳洗好了准备上床休息。谁料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瑞娘的声音急匆匆在门口响起,道:“将军、姨奶奶,出事了!”…
往常这个时候,瑞娘是已经回去休息了的。她是已经成家了的人,自然不像莺儿她们一样要住在内院里,而这会儿院门也已经落了锁,如果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她是断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冒然跑进来的。
裴馨儿顿时一愣,跟昭煜炵交换了个眼色,便打开了房门,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瑞娘走得急,这会儿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神色中有些张皇,但却并不见多么恐惧,倒是让裴馨儿多少放下点心。
瑞娘定了定神,先跟她和昭煜炵行了礼,然后才匆匆说道:“将军、姨奶奶,家庙里传来消息,大奶奶已经过世了!”
裴馨儿顿时又是一愣,忍不住又看了昭煜炵一眼。昭煜炵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面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说实话,冯氏的情形他们都心里有数,不过是拖日子而已,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惊讶。
虽说冯氏已经是事实上的下堂妇,但昭煜炵一天没有休弃她,她就一天还是名义上的大奶奶,将军府的女主人。对于她的死,无论如何是不能充耳不闻的,但若太过重视,却又有违昭煜炵的本意。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然后断然道:“让管家去处理吧,不需太过讲究,但也别太寒碜了。”
裴馨儿略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问道:“那……家里是否要设立灵堂?”
昭煜炵嘴边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道:“不必了。她那点儿事儿,各家里有谁不清楚的?不过是个面子上的事儿罢了,就算设了灵堂,会有谁会来?倒不如省点儿事儿罢了。”
裴馨儿一想,倒也释然。如果设了灵堂却冷冷清清,倒不如什么都不做,让冯氏安安静静走了,也算是全了她最后的颜面。这么一想,倒也不再坚持。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失望
京城的权贵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大家心中总是大体上有个数的,只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装糊涂罢了。
冯氏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该知道的全知道了。所以当她的死讯传出的时候,昭家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捡了几家平日里较为亲厚的人家说了声,没有布置灵堂,也没有大举发丧,勋贵人家们却也是基本上都知道了。然而他们心中都门儿清,冯氏究竟是罪臣之后,只要冯家一天没翻案,她就一天上不得台面,对于昭家的做法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倒也并不奇怪。
因着没有设灵堂,所以老夫人只是让人草草给她敛了尸身,买了一副薄棺给她下了葬,下葬之所因着她毕竟生育了敦哥儿和芳姐儿,所以仍旧在昭家的祖坟之内。只是终究因为其不光彩的出身和死因,并不能跟昭煜炵合葬,只孤零零找了块地埋了就是了。对老夫人而言,让她葬在昭家的祖坟之内而不是乱葬岗上,便已经是天大的仁慈,别的也不能再贪心什么了。
裴馨儿在这事儿上并没有出面,一应事情都遵照老夫人和昭夫人的意思,因此对冯氏的这种结局也只是听闻而已,随后便忍不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也就罢了。虽说人死灯灭,一切恩怨情仇也该放下了,但她毕竟跟冯氏针锋相对了那么多年,两世的因果加起来,她还没有好心到为自己的仇人打抱不平的地步。再说了。她们两个其实乃是半斤八两,冯氏死了之后还能够埋进昭家的祖坟,她死了怕就是随便找个地儿埋了的下场,又有什么资格对冯氏的身后事品头论足?
她就算再有权势,也不过只是个妾,吃着妾室的粮、操着主母的心也就罢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冯氏的后事?怎么轮也轮不着她啊!再说,她有种预感,冯氏的死必定还会在将军府里引起一阵波澜,她对这些麻烦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往上凑?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事情就闹开来了。
起因当然是冯氏的死,闹腾的人除了敦哥儿以外,不做第二人想。
敦哥儿本就对身在家庙中的冯氏十分挂念。之前也零零散散弄出过不少事情来。然而跟这回比起来。其他的就都不算个事儿了!原本昭煜炵是严密封锁了消息,不让他得知冯氏的死讯的,他知道敦哥儿的性子执拗。又让人带偏了,所以同意让芳姐儿去见冯氏最后一面,也没让敦哥儿去。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知怎的敦哥儿还是听说了这件事情,当即就大哭大闹起来,非要去见冯氏最后一面不说,还对裴馨儿、甚至是昭煜炵心怀怨愤,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这些话听在昭煜炵和老夫人等人耳中,自然是不大中听的。昭煜炵还稍好些,毕竟是自己的长子,总归要宽容些,老夫人却是不高兴极了。天下哪有儿子埋怨老子的?就算是老子将儿子卖了,儿子也只有乖乖受着的,更何况在她心里,她对冯氏的处置绝对没有半点私心,也没有半点矫枉过正的心思。冯氏如今的下场都是她自找的,敦哥儿身为她的儿子,不想着为母恕罪,严谨自身,反而对他们抱有怨言,这就是大逆不道!再加上之前种种事情的铺垫,如今老夫人对他可谓是失望透顶了,态度也就愈发转变得厉害,申斥昭煜炵一定要好生教养,千万莫要丢了将军府的脸。
这话可谓是说得极重了,但昭煜炵却只能听着。并且他心中对自己的大儿子也不是没有失望的,敦哥儿对母亲至孝,这本是好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