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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曲哲第二次回家取东西的时候,天上下着雨。他走到院门口,看见了两个戴有红十字标志的志愿者站在院门前。问需要什么帮助。曲哲那时自己已经很狼狈,被浇了透湿。告诉他们自己就想回家,赶紧取件干衣服换上。
当曲哲提着大包小包出来的时候,他们又拦下曲哲,指着自己身上的标志说:
“我们是红十字会的志愿者,是来帮助你的。”
曲哲放下包,趁势歇一歇,喘一口气对他们说:
“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能回家取东西就不错了。你看这一大堆东西,还要给孩子带过去呢。”
他们坚持说道:
“我们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你只要填一个表,我们就能给你帮助。”
在纽约曲哲就怕填各种表格,应付各种民意调查。那些人都很会纠缠,不把你的情况摸清誓不罢休。万一留下了电话,他们就会隔三差五地打来咨询,曲哲家来的一半电话就是这种民意调查和推销。如果中途挂断,他们会接着打过来,不屈不挠。
曲哲以为红十字会的人也干这种事情。他们越是诚恳,曲哲越是疑惑:纽约是个冷酷无情的城市,在那里别指望别人的帮助,刚来纽约时出租车司机已经说过这个意思了,怎么可能有人这么殷勤求着要帮助你呢?
那两个人看曲哲执意要走,便诚恳地说:
“你不填表格也没关系,告诉我们你缺什么?你住的房子是离世贸中心最近的公寓,别人有权得到的你都有权利。”
曲哲回头向他们表示感谢,冒雨走了。心里想,能被允许回家取东西就不错了,最好让他们回家住,除此之外他对美国没什么要求。
再次回家取东西时,他发现红十字会的机构已经把办公室设在他们公寓的大厅,十几个人坐在那里忙碌,还有好几个邻居坐在那里和他们谈话,那些男男女女善良的目光也让曲哲放松了警惕。曲哲知道他们真是来帮助的,那是他们的工作。
那天天气还好,世贸大楼的火虽然还在燃烧,人们已经习惯了。曲哲回来是取一些小东西,离中午的约会还早,拿完东西就接受他们的邀请,坐在志愿者的面前,像一个真正来自灾区的人,准备接受他们的任何提问。
接待曲哲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说话轻声慢语,她礼貌地问了曲哲的姓名,又通报了她自己的名字。只问曲哲一下他是否住在楼上,连曲哲的证件都没看,就直截了当地说:
“我们能给你提供什么帮助呢?”
这个话听得多了,曲哲很不以为然。他哪里知道红十字会能提供什么,他需要的是回家住,仅此而已。可是这一点他们帮不上忙,于是反问道:
“你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
那位中年妇女诚恳地说:
“我们可以给你食品券,拿这种券你可以去商店买东西,只要在食品券金额范围内的都免费。”
从来不知道美国也有这种食品券, 曲哲感到很新鲜。它让曲哲想起了中国文化大革命时期,那些比钱还珍贵的副食品券,肉要肉票,油要油票,连粮食也要票,没有它买不了东西,有钱也没用。
中国文革时期的副食品券虽然值钱,但是打酱油的钱不能买醋。肉票只能买肉,油票只能买油,互相不能通用,而且有票也得有钱,票只是一种配额券,钱是一分钱不能少付的。美国的食品券显然更进一步,它可以当钱使,而且在指定的商店里可以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虽然想要几张票新鲜新鲜,因为曲哲没有不花钱在商店里拿东西的习惯,转念又一想,自己所在的旅馆包餐,一天三顿饭都管,他们并不需要食物。实际在这种环境下也吃不下去。曲哲是一个不愿意浪费的人,领了票不用,还不如留给更需要的人,于是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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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券我就不要了。”
那位妇女又问道:
“你需要住的地方吗?我们可以提供,条件可能不高,但是干干净净的。”
曲哲回答:
“我们已经有旅馆住了,不想搬。谢谢你啦。”
她又坚持地问道:
“那你需要衣物吗?你一定缺穿的吧?如果在外期间买了衣服,我们可以给你报销。”
曲哲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的好事,应该去买几套著名的法国伊夫圣罗兰的西装才对。他看看旁边装满衣服的包裹,还是不要让人家太破费了,对她说:
“如果一个星期前你这样对我说的话,我会接受,现在可以回家取东西了,衣服都够用,真的很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