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碗馄饨做好了,放在托盘里稳稳当当被人端过来。
店家是个年纪有三十多岁的壮实汉子,个头虽然不高,但穿着褐色褂子打赤膊,一身疙瘩肉。
脖子上挂着一条白净的擦汗布巾,能看出是个勤快干净的。
他端着托盘走到桌边,直接朝梅淮安坐着的位置跪下来了!
二妞是个懂眼色的,连忙帮着把托盘里的三碗馄饨端下来。
梅淮安伸手虚扶:“店家快起来,出门在外没这么多规矩。”
“。。。。殿下来了,殿下来了。”汉子嘴里念叨着,自然不敢叫贵人扶他,自己站起身来弯腰说话,“殿下。。。。。”
只是翻来覆去就会喊人,旁的话一时间竟说不出来。
陈香从空着的邻桌拿了一只凳子过来,示意店家坐下来歇歇。
“不。。。。不敢。”
汉子连忙摆手推辞,却也没有转身离开。
周围食客们频频侧目,面上是好奇的。
梅淮安搅了搅色泽清亮的馄饨,抬头看人:“坐下说话吧,你是有话要跟我说?”
“殿下,咱。。。。咱中州。。。。。”
这短短几个字就算是亮明了身份,果然是落户在燕西做小买卖的中州百姓!
汉子这会儿正弯腰眼巴巴的看过来,眸底充斥着后悔和心疼。
这样的眼神梅淮安并不陌生,刚穿来的时候就在不少中州兵们脸上看见过。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站在桌边的人,但事实上在所有人眼里,他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
“唉呀唉呀。。。。。。”三十多岁的汉子捶胸顿足,紧闭着眼睛嘶声闷哭,“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落在这儿,不该来这西州,如今家也回不去。。。。。”
柜台里的娃娃似是心有感念,突然也大哭起来。
梅淮安转头看了一眼,里头的妇人红着眼圈抱紧孩子朝他福了福身,走进后面屋子了。
陈香把悲容满面的店家扶坐到凳子上,小声劝解了一阵。
梅淮安低头缓慢的吃着馄饨,虽然心里闷闷的,但这种场面见多了已经不会太难受。
店家到底是男人不会悲泣太久,很快就一抹眼睛站起身。
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说,他不顾陈香阻拦的跪到地上,给梅淮安磕了个头。
“。。。。小的等着能回家那天,不在这儿住了,不住了。。。。。”
说完站起身就进了厨房,再没出来。
“。。。。。。”
梅淮安心头只剩无奈。
百姓流离,是君主的错。
陈香回身坐下,似是想开口宽慰什么:“殿下。。。。”
“无妨,吃饭吧。”
他朝陈香扯出浅笑,一时间饭桌和周围都是鸦雀无声。
其实每次看到中州兵或是中州百姓,就会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梅淮安心头。
虽然并没有人催促他什么,但压力的来源就摆在一张张思乡的面庞上。
这种压力会推着他一直往前走,直到所有人都能顺利回家,他才能彻底轻松。
梅淮安沉默的把一碗馄饨吃的干干净净,抬眼的时候望向集市,心说——
不着急,就快了。
离开小馆的时候,他叫陈香往柜台里放了一锭银子,足有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