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昏晓一夜未眠。
他比会极门前的官员们更早的察觉到午门、西华门落了锁,整夜未开。天终于亮起来的时候,这些大门才都落了锁。
寅时便听说皇帝去了会极门,皇极殿广场的哭声停了一阵子。他在六科廊的大门口眺望那个方向,然而很久并没有见六科廊的同僚回来。
当太阳终于升起来的时候,有几个人从归极们方向走来。
开始他以为是某个给事中,可是待走进了,才发现是傅元青及魏飞龙。
傅元青袖子、手肘、还有掌心都带着斑斑血渍,怀中抱着只漆木匣子。
“庚大人。”他看到庚昏晓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红肿,可是依旧温和的缓缓作揖行礼。
“掌印有何事?”庚昏晓问他。
“庚大人身为户科给事中,屡次参奏税收、盐矿贪墨之事。除去内监相关贪污之人,还参奏过户部诸位侍郎、郎中。不仅如此,您还曾上本弹劾过工部尚书於闾丘、户部尚书於睿诚、刑部尚书严吉帆。”
“没错。”庚昏晓道,“内监贪墨之人皆下狱。而内阁六部因证据不足,某人言轻微,多年未有结果。”
傅元青将怀中的漆木匣子双手呈上。
“这是……”
“不知道大人,是否还有心再为正义一战?”傅元青问。
*
庚昏晓率六科廊及朝中近百官员参奏内阁首付、工部尚书於闾丘,内阁阁臣、户部尚书於睿诚、刑部尚书严吉帆密谋毒杀先帝,妄图保持朝政,在本朝结党营私、沆瀣一气,贪墨巨额国帑、吞占民田之数十项大罪。
人证、口供、物证具有。
滔天大罪,震惊朝野。
曾经风光无限的於家顿时倾覆。
於闾丘夫子锒铛下狱,更有牵扯两京一十三省众多官员,朝廷风云变幻,一时惹人惊惧不安。
*
六月十三,大暑。
阳光不再讨人喜欢,炎热的让地面都升腾起蒸气。
密不透风的诏狱里更显闷热,血腥味、污秽味、还有潮湿的腐烂稻草味让人喘不过气,狱卒都来巡视的少了。
於睿诚身戴镣铐、脚穿铁鞋,半靠在栅栏木上小憩。
他听见远处有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有人站定在他的牢门外。那脚步声他熟悉的很,遂睁开眼睛去看。
傅元青站在栅栏外,狱卒正在打开牢门上的锁。
他低头迈入牢房,平揖道:“通达。”
“不叫我小阁老了?”於睿诚笑了笑,“傅掌印是来看曾经的朝中一品大员如何落魄的吗?”
傅元青看着他道:“通达让狱卒传话说此间甚热,忍耐不住数次昏厥,我已经派人送了冰桶过来,应有缓解。”
“假慈悲。”於睿诚讥讽他。
这里闷热,傅元青额头已经有些汗珠,他低声道:“既然问题已解,我便走了。”
他转身要走。
“等等!”
於睿诚站了起来,问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做这些事?为什么要毒杀心闲?”
傅元青轻轻叹息了一声。
“十三年来,你伪装的太好,又与我有安葬母姐的恩情,我并未细想。这些日子,回忆种种已经明了。”他道,“先帝虽然体弱,可对政局颇有见地,未曾继位时便同你论道,要改革朝廷。你怎么能允许这般不好操控的皇帝在位?只要先帝殡天,小皇帝无依无靠只能仰仗内阁,自然你说什么是什么。”
他缓缓转身看於睿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