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抿着唇垂首跑去整理残局,二人于是拾阶而上,终于回到了竹室。
明月尘将人引至矮榻,又帮他理顺仍带着潮气的乱糟糟长发,温声询问:“方才切脉,我观阿寻体内火毒似乎有所加重,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君寻宽衣解带的手微顿,没来由想到了识海之中悬浮的紫珠,却按下未表:“……未曾。”
明月尘沉吟:“那阿寻身体可有何不适?”
君寻摇头:“未曾。”
才在落凤山泡过潭水,大抵因他一口气用光了所有寒玉髓,以至于周身仙脉都被冻麻了,此刻根本没有知觉。
明月尘轻叹:“阿寻的火毒与生俱来,连师尊都无法根治。我这些年翻遍了师尊留下的典籍,才勉强寻到金针理穴之法。”
君寻应了一声,褪下薄衫,一副听凭处置的模样。
明月尘愣了愣,忽然失笑:“想不到阿寻闭关二十年,性子却柔和了许多。”
他捏着针,嗓音却有些悠远:“我还记得……师尊刚将阿寻带回宗时,你从不开口,也不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君寻单手托腮,没有做声,前者便继续道:“后来阿寻十六岁那年,师尊指你入主寒涯谷,我们三人方知你竟身携如此严重的火毒,想去探望,却发现你开启了封山大阵……”
明月尘早已习惯与君寻对话时没有反馈,却还是柔柔笑着:“阿寻,你肯出来,我很高兴。”
君寻鲜少接受到如此明确的好意,摸摸鼻尖,神情有些僵硬:“……嗯。”
明月尘眉眼弯弯,认真将金针行过一遭,又缓声道:“险些忘了……琅华宴将至,圣宫前日送来了请柬。我准备让疏风带队,容师侄作为弟子领队随行前往,阿寻觉得如何?”
碧霄仙门顶层虽有四大宗门,可其余三宗加在一起,恐怕也赶不上圣宫规模的一半。
如此庞然大物,理所当然成了众仙门之首,也自然要搞出些什么花样来。
十年一度的琅华宴便是这花样。
君寻记得典籍有云,圣宫之中有一株琅玕树,遮天蔽日,不知树龄几何。而这琅华宴便在此树下举办,遍邀众仙门,清谈论道,切磋交流。
宴会期间,又为年轻一辈举办折花会,最为佼佼者则可于树上折得一朵雪玉琅花,服用即得五十年修为,同时洗经伐髓,净化仙脉,是以仙界年轻一代皆以能够折花为荣。
而琅华宴结束后,前往赴宴的众仙门代表则会继续留驻圣宫,游学两年,方才回返。
君寻思绪乱飘,又想到了同命咒与神器。
太华宗藏书他几乎翻遍,可同命咒书页已毁,亦无神器相关记载,圣宫如此规模,是否会有相关典籍?
明月尘施针完毕,已然收拾利索,准备离开了,君寻却忽然伸手,拉住了对方袖角,哑声道:“师兄,我也想去。”
明月尘动作一顿,垂头看他:“阿寻病情加重,为兄怕你身体受不住……”
“师兄,我无碍,”君寻摇摇头,语气坚定,“也不能一直缩在你们的羽翼下。”
他说着,又扯了扯对方衣袖,重复道:“师兄,我也想去。”
明月尘默了半晌,却还是无奈叹气:“好吧,好吧——我去知会疏风,让他多照拂你,这样可好?”
君寻唇角上扬:“多谢师兄,不过在此之前……”
小师弟会笑了。
明月尘看着再不复往日沉默阴沉,甚至格外鲜活灵动的君寻,几乎是无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长发。
君寻从未被如此怜爱过,立时浑身僵硬,所有的刺都炸了起来,未出口的话直接卡在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