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飞卢说:“他睡了。”
他急着去查新的典籍,口吻中的拒绝和淡漠也能听得十分明显。
兰刑却没有动,他像是铁了心要站在这里,哑着嗓子说:“他好些了吗?”
“好了许多,吃东西了,也能化形走动了,但他身体仍然不好,头晕嗜睡。”相里飞卢说,“在他好转之前,我希望你——你们,不要来打扰他。”
他的视线越过兰刑,望向他身后。
庭院外,银发紫眸的男人静静地站立在远方,看不清神情。
“相里飞卢。”兰刑忽而叫住他,语气很坚定。
他与他相见,没有哪一次不是水火不容,剑拔弩张,此时此刻这样平稳持重的语气,却十分少见。兰刑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对他说:“最后一次了,让我看看他,可以吗?”
相里飞卢凝视着他,不解其意。
“上次从天昭国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他因天运被我所伤,且佛祖说过,明行一直只有一个人。”兰刑脸色苍白,低声道,“会不会是因为我如今是明行,天运就会自发地伤害与我有竞争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不能确定,如今唯一能保险的办法,便是我去死。”
相里飞卢微微一怔。
兰刑对他笑了笑:“死泉尚未关闭,我想,上次我其实不该用结界,三种可能,一种什么都没发生,一种我死,还有一种是我退回之前,没有天运的时候。不论是什么结果,都比现在要好。”
相里飞卢沉默了一会儿:“随你。”
“那他呢?”相里飞卢重新看向容秋。
兰刑说:“他跟我不是一起来的,但一样的理由,我会劝他和我一起去往死泉。我欠容仪天运,他欠容仪因果,天运会伤他,因果也会伤他,我和他都死了,也总比现在要好。”
相里飞卢点了点头:“好,省去我亲自动手杀你们。”
他转身往书房走去:“他现在睡了。”
“我知道。”兰刑声音沙哑,“我就在这里等他醒来。”
午后,姜国下起了小雨。
容仪这一觉睡得不太舒服。他梦见了许多细碎的记忆碎片,在梦中,他并不太能理解那些场景的意思,只记得汹涌繁复的情绪汹涌而上,几乎将他淹没。
他睁开眼,发觉相里飞卢不在身边,而天色阴霾,飘着小雨。
他下了床,找了一件衣服披上,去找他。
他喜欢这种小游戏,他喜欢这种感觉——虽然下雨,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但是他就是知道相里飞卢就在附近,他很快就能找到他。
容仪推门出去,正想要叫一叫相里飞卢时,却蓦然停住了。
他望见院子里来了新人,一个黑衣的青年立在庭院中,正抬眼望着他。那眼底酝酿着深厚的情绪,让他一时失言。
那是狼崽一样的眼睛,本该孤独,狠厉,乃至于麻木,但如今这双眼中的一切都被压了下去,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后悔与妥协。
兰刑张了张嘴,正要出声时,却忽而被容仪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