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咲子正在绞尽脑汁地考虑着编写出一门鬼故事。上一次的时候,因为是新人的缘故,聊天室里的八咫乌免去了当时的故事,后来森川咲子也在打听“森神会”的过程中阅读过其他成员们交上来的剧情,虽然报酬很丰厚,但成功获得过“夜谈社”神秘社长,那位“鬼故事迷”的赞赏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铃原知子是一个活泼可爱的短发的女孩子,”森川咲子努力码字编辑:“她热爱读书,喜欢在网上阅览一些网友们上传上来的小故事。”
她不知道白鹄的真实身份是那一次遇险归来后的那位警官,她也不知道,这部森川秀信的手机,也一样是在他的批准之下才得以落在了她的手里,但是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而是她那位展露出了驭使类似式神存在的哥哥,也就是现名为“森川久”的计秋。
北原章将对策室里堆积起来的所有的卷宗都一一搜寻过一次,但无奈得来的线索太少,仅有“时之政府”和“审神者”这样的两个词汇,记载中倒是有着说有来历不明的身着华贵服饰的不知名的剑客的传言,但仅凭这些,也根本没有办法将它们对应上……北原章蹲在机密库的地板上,双手抱头,极为苦恼地想到:莫不是我的级别还不够知道那些?不不不,整个日本的秘密都已经在这个密库里面了!还是说,我应该去找到那些“神道教”的神社?
森川咲子继续码字:“但最近几天,铃原知子总是在自己的床单上发现一些长长的黑色的发丝,这让她有些困惑,她保持自己短发的造型已经好几年了,这些天里又没有朋友来过自己的房间,怎么想她也不知道这样的长发是来自于何处?”
不,还是算了吧。北原章又给自己点燃一支烟,那些神神叨叨的家伙们虽然有可能保存下来一些遗失资料,但是最近因为一些某些人的激进动作,对策室和那些神主们之间的关系可说不上好,再加上那位少年看上去也不像是他的哥哥那样疯狂……淦!北原章狠狠地碾灭了烟头,确认了没有留下一丝火星。他是有想要探索那座公墓的意图,也因为这一点,他没有拒绝森川秀信对于那个地点的“考察”,作为“白鹄”,他甚至还怂恿过一两句,但是他也没有想到,那座公墓里的妖怪力量超出了对策室能力的极限,他更是没有想到,平时里虽然有些话少,但看上去还算正派的森川秀信居然会在后面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只能说,他试图掌控事件的发展,但在最后,事情一路滑过,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不管怎么说,森川咲子都是和这些事情没有关系的,还是尽量避免让那个小女孩遇上不该遇见的危险吧!北原章有些惆怅地想。
“今天的故事非常精彩,就是章节有些太短了,铃原知子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这样想着,”森川咲子也一样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她刚想要发出去一个‘短小’的评论,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有些瘙痒,像是有什么柔软的冰凉的东西在细细地划过来划过去……”
门外似乎传过来敲门的声音,但是沉浸在自己构想出来世界中的森川咲子没有听见。
“她挠了挠自己的脖子,但这好像没什么作用,看了看周围,也没什么发现,”森川咲子编写道:“铃原知子忽然想到,故事里的作者教授出来的一个小技巧,将手指摆出特定的姿势,就可以从指缝间看见一些平日里见不到的东西。”
敲门声未曾止息,像是没有得到回应就不会停止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嘛!’铃原知子笑着嘲笑起来,鬼故事的作者为了创作剧情也真是拼了,她不以为意,但不知为何,还是有些好奇地试了一试……”
“她将右眼对准指缝,透过那细小的空隙,她的视觉由模糊变得清晰,眼前的一切和之前自己见到的没有任何的变化。”
“铃原知子刚想松口气……猛然,一个眼珠子从头上掉落下来。”
“铃原知子身体僵硬地抬起头去,她的手指也随之抬起,而恰好,一个面色阴白的女子的面庞从她的鼻尖前擦过,她长长的黑色的头发倒悬,脖颈以下苍白的脊椎骨挂在天花板上,冰冷的体温从触到的皮肤感染到整个的身体,铃原知子恐惧到怎么也没办法将自己的手指解开,而这时,那女鬼的头颅将嘴裂出一个绝不可能张开的弧度,露出两排森白的锋利的牙齿……她要撞过来了!”
森川咲子吁了一口,门外的敲门声令她放下了手中的手机。她有些不解,现在正是午夜十二点,没有人会选择这个时间点前来拜访,想到自己刚刚还在编辑的鬼故事,森川咲子难免想到了一些非人的存在上去。
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衫,整个人缩在了被窝里,任由这敲门声继续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哥哥,”森川咲子有些烦恼地想:“听说最近哥哥的班级里要举行年级考,就算是在二楼,这声音也难免会打扰到哥哥安眠……”
“咲子!咲子!”外面传来熟悉的呼喊声。森川咲子一怔,这是……邻居家的麻生太太?!
森川咲子穿上拖鞋,门上的猫眼外确实是麻生太太那张熟悉的中年妇女的脸,此时她的脸上满是焦急,有些担心,森川咲子还是打开了门。
“裕子……裕子……”麻生太太喘气道:“有人说在这个方向上看见了裕子,”她紧紧地盯视着森川咲子,“你有看见她吗?”
“裕子还没有找到吗?”森川咲子有些惊讶,麻生太太确实是以孩子失踪的事情前来拜访过她,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在上次为了隐瞒夜斗而用出这样的借口,只是后来自己被妖怪掳去,自身难保,也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现在看来,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那个叫做裕子的孩子很有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森川咲子有些同情道:“抱歉,我没有看见您的孩子……”
“没看见……没看见……不……明明就是在这边……”麻生太太神情恍惚地呢喃着,没待森川咲子安慰,她忽而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露出凶光,“一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森川咲子有些迷惑,但麻生太太已经扑了过来,她衣衫肮脏褴褛,像是从某个脏污之处爬出,她伸长了双手,十指指甲尖利,就要绞紧森川咲子的脖颈:“把裕子还给我!!”
这袭击来得突兀迅速,森川咲子连躲避都没有来得及,更不要提呼救了,“嘭——”一簇火焰从上方落下,这火焰犹如泼油一般猛烈急速蔓延,它笼罩住了这位深夜的来客,在一阵痛苦的长嚎之后,这位“麻生太太”化为了一具枯骨。有风吹来,点点灰烬随之逝去。
一盏苍白裱纸的灯笼从上面降落下来,一只大大的独目此时正注视着森川咲子,几朵似绿似蓝的幽火环绕在其身侧,森川咲子往后退出一步,她的手中紧握着手机,除开这个她暂时也没有了依仗,她抿紧了唇,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灯笼火也犹豫了良久,最后它还是吞吞吐吐开口道:“请问,森川大人在家吗?”
“?”森川咲子只觉着今晚来找人的家伙,都是一些自己并不能理解的东西,“你……”她小心翼翼问询道:“你说的是……哥哥?”
灯笼火受惊道:“您是森川大人的妹妹?”
灯笼火往后退开好几步,“啊,抱歉,”它说:“先前不知道您的身份,若是有甚失礼之处,还望姬君您海涵!”
森川咲子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她这辈子还没有受到过这样高规格的礼遇,“姬君”这样的称呼,她只在电视里见到过“公主”和“贵族家的小姐”们被如此称谓……今天这个梦也真是离奇,先是邻居家的麻生太太突然发疯,然后是一盏奇怪的灯笼叫我“姬君”,这种没有丝毫逻辑的臆想,果然,我现在还没有睡醒。
森川咲子梦游一样点了点头,正要返回房间去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线:“让它进来吧,咲子。”
森川咲子急忙转头,见到自己的哥哥正披着一件长衣站立在楼梯的台阶上,计秋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发丝有些凌乱,他居高临下看来,身姿较之以往修长,他没有露出微笑,一双深邃的眼眸中是一种神秘的黑,仿若带着一种侵入了骨髓的冷漠,又好似融入了月光里的淡薄,他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咲子。”
这样的哥哥有着一种极为陌生的、却又蕴藏着奇特魅力的气场。森川咲子感觉到了某种庞大的压力。
灯笼火却激动到浑身颤抖,如果说之前神社里还带有不敢置信的猜疑的话,现在的它就已经是确信了,自己终于等到了!等到了“晴明大人”的归来!将自己封印在神社里,果然,就是为了在这千年以后岁月里的相遇!
它张了张口,没有敢再喊出那个熟悉而深刻的名字。他也没有将自己阻拦木花出手的真实原因告之于她,没有晴明大人的允许,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去做的,这是灯笼火在从前见到一些受罚的妖怪时学到的规矩。
它滚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