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兽潮来临的时候。”慕容曜说到这里,顿了顿,“每年秋狩,为了让圈养的野兽均脱笼而出,在围场上奔走,会用一种兽用春。药,以催发其发狂,达到狩猎助兴的效果。”
“今年,大抵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凝视着远方,目光有些凝重,“方才那阵兽潮,便沾染着过量的春。药,经过时应是不慎被朕吸入了一些。”
他说这话的间歇里,面上已是越来越红,额头上已经凝结了几粒汗珠,仅是凭意志维持着话语的平静。
即便如此,中了春。药的慕容曜看上去也并不显狼狈,覆满了红潮的面容看上去反而更加艳光四射,姿容难掩,微有些发红的狭长眼角冲淡了平日里的冷冽,多了几分诱人般的魅惑。
相雪露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她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是慌张不已,但方才还是被短暂地分了一下神。
“那陛下,现在可怎么办?”她焦急地说,咬得唇都泛了白,“您的亲卫什么时候能到。”
“朕方才给他们发了信号,应当用不了太久,不过现在,应是忙着处理兽潮的事情,以免危害无辜人员。”难得到了这时,他还思路清晰。
“您现在感觉可好,这可是兽用春。药……”寻常的春。药便可以摧毁人的理智,何况是兽用的,必然更加霸道烈性,“臣妇为您去打些水来。”
说到底,他也是为了护着她,才成了这般,若不是他为她遮挡了一二,可能如今这般的人就要是她了。
“感觉……”慕容曜忽然笑了笑,笑容很是有几分张烈,“烈火焚心,不过尔尔。”
他说这话时的姿态与气势,就像他站在山河万里舆图前,指点江山,激昂文字一般,尽是不把旁的东西放在眼里的自信霸道。
相雪露心神亦是为之一震,她不再多话,跑到了溪流旁,用自己的手帕沾湿,拧干,然后迅速跑回了他的身边,将帕子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陛下,您感觉好些了吗?”她关切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慕容曜垂眸,恰好可以看到少女正弯腰,认真又细致地为他的额头上覆上冷帕,她对他全然不设防,眼中此时只是忧切甚甚,只有他的安危。
额头上传来一阵淡淡的凉意,但却对满身的炽烈焚烧来说,犹如大海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留下一丝涟漪后,过后便悄无声息。但他却并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嗯”了一声。
她松了一口气:“陛下,您再坚持一番,等到您的亲卫来了,便无事了,让随行的太医开一副解药喝了便是。”
慕容曜淡淡道:“此物没有解药。”
相雪露呆了呆,忽然想到,这本就是兽用之药,没有解药实属正常。
“无事的陛下。”此时她的额上,亦是渗出了薄汗,“到时候实在不行,还可以寻几个自愿的女子来解,终归,离开了这里,便一切都好说了。”
相雪露是知道,单凭这副皮囊以及地位,京中是有多少女子暗地里痴慕慕容曜的,若是能有机会帮他解药,怕是队伍就得从天明排到天黑。
“几个女子?”慕容曜语气有些莫测,“皇嫂还想来多少个?”
“在皇嫂的心中,朕便是那等人吗,为欲。望所掌控,毫无理智。”他的声音有些发冷。
相雪露不知道他这又是闹的哪番脾气,但他才救了她不久,她亦不好在这时候与他置气,便只好委婉地说:“陛下理解错了臣妇的意思,臣妇不是说您轻易便可被这药物所支配,只是您将来到底是会有不少妃嫔女人的,现在就当提前了些,还解了自身的苦痛,岂不是双赢。”
“那些女子肯定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都是出身清白的,您要是信得过臣妇,臣妇可以帮您把关,正好趁这个机会,赐几个位份,过后那些朝臣也不会念叨陛下您了。”
相雪露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苦口婆心,守寡了都在为慕容家考虑,为嘉朝的社稷着想。
她私以为自己说的不说十分正确,但至少也应是合情合理。
却没想到慕容曜一口拒绝:“不用了。”
“用不着那么麻烦,不过是区区药物而已,朕还未曾放在心上。”他末尾带着三分冷冽。
相雪露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轻蔑之意,又看着他此时略有些发白的唇,以及大汗淋漓的面庞,绝艳的容色反复被春雨浸润过一般,有种微微凌乱的艳色。
都这样了,想必药性之烈,虽然他眼底还尽量维持着澄明,但要如何继续忍下去。
她思忖的时候,却见他忽然从腰间拔出佩剑,剑光与天光一同掠过,留下银色的寒芒。
慕容曜将佩剑刺入了自己的左臂。
伴随着轻微的闷哼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了空气中。
相雪露无比震惊地看过去,发现他的左袖已染上了一层鲜红色,还有不断弥漫的趋势。
他轻轻地拔出了剑,随意扔在了一侧,与流淌而出的鲜血相反的是,他的眸色更是清醒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