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相隔不远,可官员任内不能随意离开,龚夫子不能回,他们也不好回去的太过频繁,故而两年多的时间,最多一年只回去两年。
衣食起居一应都在金平县,此番要回去还有点舍不得。
阮柔收拾着属于他们的行李,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银子。
宋元修来做这个文书,龚夫子是切切实实给了俸禄的,足够他们一家两口的吃食和日常花用。至于笔墨纸砚以及要买的书籍等物,借着县学的便利省下来不少。
阮柔依旧做绣活,只是有特殊效果的并不往外卖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盯着。
除此外,攒钱的大头还是在老家那几亩田地上,自家田地交由其余几个兄弟一起种了,收获的粮食全部折成银钱,约莫有个五两,兼之另外两成赋税,加在一起也有小三四十两银子,足够支撑宋元修去府城的花销了。
收拾妥当,告别了龚夫子一家,两人乘坐马车,悠悠往祁山镇而去。
一别经年,再次踏上这片故土,见到熟悉的人两人都深有感慨。
与他们最亲近同时也变化最大的无非宋家上面几个兄嫂。
分家后下面几个兄弟陆陆续续都搬了出去,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正经留在老宅的,独宋父宋母以及宋老大一家,偶尔他们回来也住住在老宅。
人少了热闹却一点也不少,大房的大侄子去岁娶妻,今年给宋家正添了一位重孙,把宋父宋母喜得跟什么似的,甚至压过了宋元修这位先前最受宠的小儿子。
都说远香近臭,可那也不能太远,如他们这般,不在父母跟前,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照应不到,也不怪人家疏远。
好在他们也并未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宋家。
遥想当年分家时,宋父宋母还特意到他们房里来安慰,说他们田地里的收益全作宋元修读书之用,如今堪堪两年多,物是人非,对方早不提这一茬,宋元修和阮柔更不会不识趣提起。
总归孝敬二老是必须的,至于其他,只能说各自都有自己看重的人。
宋家老宅的屋子是早已经收拾好了的,干净整洁,被子带着阳光的清香,他们放下东西可以直接入住。
宋父宋母喊了其他几个儿子,一大家子难得团聚在一起,疏离到底是有了的,无论是分家、还是几年聚少离多的分离,都让这个原本的大家庭变得生分。
阮柔始终没有孩子,成为了宋母的一大心病,可不说两人感情如何,多年在外面寄人篱下,即便生了孩子也无心照顾,这才是阮柔暂时不想要孩子的一大原因。
等此次乡试过后,不拘是继续考、还是另谋他路,总该有个选择。
回宋家后,阮柔每日只需帮着干点家务,其实他们在外是有下人使唤的,并非属于他们,而是属于县衙后院的,但也未他们减轻了不少负担,回来后的日子比在金平县不惶多让,到底成了外人。
宋元修则成日在屋中苦读,偶尔接到镇上同窗的帖子会出门,赏诗作词、抑或讨论些文章经义。
也是回到了吴山村,阮柔才再次得知了铁家的情况。
因为先皇多延了两年寿命,边关一直很平和,及至年初小皇帝即位,仍未发生任何争斗,可以想见,在小皇帝尚且年幼的这几年里,官员们会尽力保证乾朝的安定和稳定。
铁勇原就不是心甘情愿去参军,偏大娘想让他建功立业,好辛苦在军营待了两年,也没有寻到能上战场的机会,更别提什么功成名就。
眼看着升迁无望,忍了两年后,铁勇实在受不住,跟铁父商量后,索性提前回来了。
近三年的军饷也不少,铁家置办了三四亩地,如今日子也过得去。
只是听说,大娘在家中一直摔摔打打,不甚满意,闹得跟铁勇的关系也十分僵硬。
偏她只生了一个女儿,腰杆子都挺不直,便是再生气也拿沆瀣一气的铁家父子没辙。
铁勇在外面待了两年,如今也不是多年前全然纯粹的性子,知事故的他当然明白了大娘当初选择他的原因。
无非是不看好宋家的读书郎,至于为什么看好自己,这点他也说不清,可终究,一切并不如人意。
他始终还是那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小猎户,而成为秀才的宋元修,则继续向着举人冲刺,不拘从哪个角度,他好像都已经输了。
两人回来的那天,作为亲戚,他也曾上门打过招呼。
那是,他突然意识到,两人的状态有着天差地别的悬殊。在他经历过两年里,从干劲满满到习以为常的混日子,不可避免的萎靡,恰恰相反几年锤炼,宋元修愈发丰神俊朗,浑身上下书生气亦然,却又添了一层难以言说的气质。
天差地别,铁勇只能想到这个词,偶尔他也会去想,大娘会不会后悔当初选错了自己,甚至不敢去看大娘的眼睛,可事实他却知道,毋庸置疑,大娘无时无刻的埋怨、对比以及偶尔怨憎的眼神,都充分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