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般笼罩四野,薄若幽有些焦心的等待着,若非时辰已万,她实在想去百鸟园看看,如此等候了大半个时辰,跟着去百鸟园的侯府侍从到了程宅中。
侍从道:“百鸟园内不曾出事,郡王不在百鸟园,是几个管事负责看守园子,因出了人命案子,大家也不敢大意,都三三两两在一处住着,而捕头查问了那日桂树下的死鸟,本来还无人应声,可说起那死鸟乃是凶手所为,一个管事方才站了出来,是他们有意隐瞒南安郡王,未曾告诉他鸟儿死了,害怕南安郡王责罚。”
霍危楼又问:“今夜园内可会留人?”
“会,捕头留了些衙差守在园内,他还要回衙门审人,今日下午捉去衙门的几个人都未招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薄若幽听见园内留人,心底微松,忙问:“那棺材钉捕头可拿到了”
衙差在园内留守,凶手若要害人,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行动,只是那杀鸟儿的凶器,却可当做证物,侍从颔首应是,薄若幽便觉放了心。
霍危楼也觉如此安排乃是最好,见夜色已深,便告辞离府,薄若幽亲自去送他们,待出了府门,霍危楼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抱了一下。
屋门之前虽是昏黑一片,可到底当着这许多人,薄若幽面颊一红,“侯爷——”
侍从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霍轻鸿已上了马车,此时掀帘朝外看了一眼,又忙将帘络放下,像喝了醋似的一阵牙酸。
霍危楼见好就收,又在她面颊上吻了下才返身上马车,薄若幽强自稳着心神只做无事发生之状,待进了府门,方才去抚自己发烫的耳廓。
这些日子薄若幽睡得好,极少做梦,第二日一早醒来,便往衙门里去,吴襄将园中柳青几人捉拿回来,可审问了一夜只差用刑了,也未问出什么来,众人对于洵会被害感到惊奇,甚至不觉得园内有谁与他生出了生死之仇。
薄若幽听来只觉古怪,“莫非是在进入百鸟园之前结下的仇怨?”
这也不无可能,吴襄叹气道:“已经派人去他早前的戏园查了,要花上几分功夫,不过,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扮血雀的江行,与他乃是同一个画舫出来的,不仅如此,柳青和另外两人,他们一共五人,早年间都是一个师父手底下教出来的,只是那老师父的家班倒了,他们几个便各自入画舫戏楼等地,后来阴差阳错被南安郡王看中入了百鸟园。”
戏文在大周盛行,自然也有许多戏班在坊间讨生活,有些声望的老师父一辈子醉心于此,膝下会养许多小徒弟,只是要在此道之上有些成就,皆是要天分气运皆不凡之人才可,因而养一百个徒弟,也不定能出个名利双收的角儿。
而那些唱不成台柱子的,便大都在画舫戏楼之中做配,此时若有贵人愿意将其买下供养,他们大都不会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吴襄道:“那老师父是潮州人,从东边一路到了京城,潮州本地杂戏里有一种禽戏,便是将飞禽走兽活人化,加之许多杂耍戏法,唱演起来又热闹又惟妙惟肖,南安郡王乐于豢养鸟兽,也因如此,他们师兄弟竟然又聚集到了一处。”
薄若幽眉头拧起,“既有这等纠葛在先,会否有何旧仇?”
问至此处,吴襄语气也深长起来,“你别说,他们几个如今皆过双十之龄,最年长的,已经二十有五,可那戏班子是七八年前便散了的,这中间数年,他们大都不在一处,关系早已淡薄,且在戏园之内,几乎无人知道此事,好似他们故意隐瞒。”
早年不如何亲厚的师兄弟,如今在同一处又有争宠之故,不提起也不算什么,可如果刻意隐瞒,倒有些古怪了,要打听多年前的旧事,的确要花许多功夫,薄若幽也不着急,只与吴襄提起那鸟雀被杀之事。
“血雀被吊死在桂树上,于洵也是被吊死,身上还披着血雀羽毛所制的羽衣,这二者何其相似,凶手好似在惩罚,又好似在祭奠,又或者,只是故弄玄虚叫人害怕,总之,叫人觉得那被类似的血雀不是平白无故出现,既是如此,被钉死钉死的血雀,也像在昭示什么。”
吴襄点头道:“你放心,我留够了人手,不仅如此,还让侯炀几个换了衣裳,扮做采买的粗使下人日日往园中跑,我就不信了,凶手当真还能再杀人。至于那棺材钉,我派人去城中查问过,是十分常见的钉子,京城中各家棺材铺都会打。”
薄若幽心道如此已经十分周全,便只盼能从查问旧事之中找出线索来,见衙门无事,便告辞往侯府去,霍危楼如今仍在养伤,且那伤口表面虽结痂,内里却总有反复之势,她放心不下,只得日日去探望方才安心。
吴襄用了人手去查画舫,从画舫中却未得江行与于洵有旧仇,而再要往前追溯,却难查到当年旧事,老师父的家班散了之后,人也下落不明,时隔多年,又本就是在坊间四处流走的戏班子,实在是难寻踪迹,吴襄扣了柳青几人三日,实在无果,便将人放了回去。
然而就在他们被放回去的当日,死水一般平静了几日的百鸟园忽然再生事端。
黄昏时分,留守的衙差来报,在百鸟园负责驯兽养鸟的匠人宋忠明处发现了与死血雀的棺材钉,而他为了藏匿此物,竟将此物埋藏在了驯养宝马的料草之中,若非喂马的小厮发觉,还要被他逃过去,待衙差问话之时,此人更想逃出百鸟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