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酿心里猛然咯噔一声。
有那种三四人一伙的拐子,专诱拐年轻女子卖到烟花之地,或是卖到人家做妾,出面的都是瞧着良善亲和的妇女,巧言巧语将女子骗到某处,将人捆塞住,毒打一番,转手出去换银子。
甜酿小时候常能听到这些。
“到了,到了……就在前头……”那妇人回首,“这是几十年的老店,城里人都识得的好铺子。”
这邸店连招牌都未挂,竹竿挑着一幅残破的锦幡。
再左右细看,处处是破绽。
“婶子,婶子……先不急投店,我还有些事要办……”甜酿柔声唤住妇人,“我们几人饥肠辘辘,刚见前头食楼有饭菜,有些馋了,先吃点东西填肚子。”她从袖里掏出一点碎银子,出手很是大方,塞到那船娘手里,“我们人生地不熟,就在船上等着,劳烦婶子帮忙,去弄点酒水来……”
前头水边石阶上,探出个身材魁梧男人,形容惫怠,眼神凶煞,手里牵着泊船的缆绳牵头,摇船的妇人见人,哎了一声:“小二哥,客来了。”那男人应了声,一步就跨到舟上来,甜酿心头也急,面上笑盈盈的,扶住船沿:“我是孤身带着两个小丫头来此地定居,随身只带了几身衣物来,先头还有一批细软箱笼,已经寄送到了此处,也要劳烦婶子带我们去取,再回来投客店。”
那妇人听说还有细软,和男人说了两句话,甜酿听不懂乡音,见男人一双眼梭子样,朝自己打了个揖,说话瓮声瓮气,船娘扭转舟头,笑道:“这是邸店里的小二哥,人极好,娘子有箱笼要取,带着他一道更好,有事差遣他上岸去办就是了。”
甜酿见那男人身材极魁梧,立在舟头铁塔一般,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点头。
舟子拐离了河道,又穿梭出来,甜酿跟船娘说了一顿吃食,那男人掂掂银子上岸去买吃,那船娘还在船上守着几人,甜酿又掏出了块碎银,笑道:“天冷,婶子上岸帮着打壶热酒来暖暖身子。”
碎银分量不轻,临水的一间店铺就是酒肆,妇人探身去跟店家说话。
趁着这空当,甜酿拍了拍小玉的肩膀,极快说了句话,深深吁了一口气。
酒菜买回来,就停在一棵柳树下,请妇人和男子一道进舱,囫囵吃着,甜酿和那妇人,七七八八聊了些,道是自己身世孤苦,这般那般,一通肺腑心肠,那船娘见她落泪,也是软言相劝,一时极亲热。
吃完东西,两人都问要去何处取箱笼。
甜酿笑道:“具体铺名我也记不住,倒有一封书信写了地方,就放在包袱里。”
她让小玉捧来包袱,主仆两人里里外外翻那封不存在的信,猛然间包袱上划开的刀口,甜酿神色震惊,狠狠拍了下小玉:“你这个惫怠婢子,信呢?”
小玉迷茫:“婢子……婢子不知道……”
甜酿蹭地站起来,叉着腰,就在船上厉声训斥起小玉来,姐妹两人不敢说话,听得甜酿大声呵斥,大哭起来,惹得岸上行人侧目。
“莫吵。”那男人站起来,迫近几人,闷声说话,“不如先住进店里,再慢慢找。”
“定是……定是不小心丢在下船的地方,在客船上我还见着……”小玉红着脸,语气焦急,“娘子别骂了,回去找找……”
甜酿一拍大腿:“是了,下船时还看了眼,在水边坐了会,定然落在那处。”赶着船娘撑船回去。
妇人和男人对视一眼:“那我两人跟小娘子走一趟。”
甜酿支支吾吾:“这怕是不太方便,船舱狭窄……男女又有别……这位小二哥……我还是换个舟子再回去取罢……”
两人嘀咕两声,男人跃下了船,妇人笑道:“那就回头去看看,再载娘子回来。”
小舟又沿着水道划回去。
甜酿满头冷汗,坐在船舱内和妇人一路说笑,两手在长椅下摸索,摸到一捆散乱的绳索。
这回舟子行的极快,水路也和起初不同,转过两条河道就到城外,甜酿心中一沉,见四下无人,和小玉一人拎酒壶,一人执杯,要给妇人斟一杯热酒暖暖身子。
主仆两人默契,两人脚下一绊,齐齐把那不设防的妇人半绊半撞进了水里,那妇人哎呦一声,在冷水里扑了两下,甜酿几人忙不迭将人拉上来,连声致歉,扶进了船舱里。